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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恢复腿的协调性与灵活度,他依然在晚上10来点钟的时候在院子里打球。易慕远也依旧过来陪他打。
强度不能像以前那么大了,半小时后他们就歇了。有天,唐末停下来邀请他,“出去喝点?”用毛巾擦着汗,又说,“能喝吗?你们学生仔。”
慕远点头。
两人出了院子,拐个弯,就是一溜海鲜大排档。碳烤的味道混蒙蒙的烟气中强烈地扑出来。
唐末找了家相识的铺子坐下,跟老板念了几样菜,要了几支啤酒。然后对慕远说,“你的枪带了吗?我看看。”
慕远从书包里取了出来,放在桌上。唐末又把自己的玩具枪取出来,并排放在一起,呵呵笑起来,“有意思啊。”
老板上菜吓一跳,说:“阿SIR,这样不好吧。砸了我的生意没什么,万一出点娄子……”
唐末说:“你警匪片看多了啊,玩具枪,不认得?”
慕远拿过一把对准自己胸口扣动扳机,老板一颗心倏然提上去,片刻后才降落下来,擦擦汗,“丢你老母,假的跟真的一样,G市治安真不好,我也要买把防身了。”
慕远说:“我这个仿得不如你高端,但胜在有声音。不过,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哪里信你别了把假枪。”
“靠。”唐末骂骂咧咧道,“我以前也以为警察配枪天经地义,真做了这行当后才知,枪支是有严格管理的,领把枪必须经过繁琐的手续。要是持枪出点事,职业生涯就算毁了。可没有枪呢,谁都当你是保安。喂,谢谢你,救我一命。”他跟慕远碰了碰瓶身,又好奇道,“你那天怎么想到跟踪我?”
“我就是觉得不大对劲。起先只是想跟一阵,后来发现你越跑越远。”慕远很镇定地解释,“我打车过清水湾才下,然后折回,找到你的摩托车。我不敢随便进去,直到听见你一声惨叫。我当时想,就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去,恐怕也无济于事。后来翻了你的车箱,找到你的制服套上去,然后,正好那天跟潘宁在街上逛,她买了把玩具枪说是要给希希做生日礼物,放我书包里,我忘记拿给她了。外观上看是太假了,但是也只好豁出去了。总之,现在想起来,那天的事跟玩儿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唐末笑了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潘宁救了我。这枪你没还给她?”
“她又觉得给孩子送枪不好,买了别的了。你要的话,这个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我有个强烈的感觉,说出来,你不要觉得冒犯——”唐末把枪收好,又跟慕远碰了碰,“你好像在故意接近我,甚至讨好我,是不是因为宁宁的缘故?”
慕远沉默。
“如果不是,你就当我酒后胡说。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其实我觉得你人不错,至少没那么多废话。”
慕远忽然抬起头,道:“8年前的520案子,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牺牲了。”
唐末一怔,“你怎么知道?宁宁跟你说的?”
慕远脸色惨白,一阵后方鼓足勇气道:“这件事,在我心里盘旋很久,我一直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没有搞错?哦——”唐末恍悟,失声道,“那个人跟你——”
“是我爸把你爸击毙在水中。潘宁跟我讲了她被绑架的事后,我查阅了当年的新闻资料。我没想到我爸是这样的,我妈从没跟我讲过爸真正的死因。”慕远喝了口酒,眼睛扫过面前的电视机,里头正在放《同一首歌》节目,所有的明星都唱着老歌,好像他们一生只为一两首歌而活。但这并不算悲惨,大多数人唱了一辈子,一首歌都没能留下。
“我知道,我跟宁宁有可能成不了了。”他把视线拉回到酒瓶。
“宁宁知道吗?”唐末脸上挂着狗血的表情。没错,太八点档了。
慕远摇头,“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她。”
“可她总会知道的。”
“我知道。但我希望这个时间越晚越好。晚到她能够承担,晚到能够感觉我的诚意,晚到即便最终离开,也能够拥有些美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不知道不对你更好?”唐末哼了一声。
“我就想代我妈妈跟你和你妈妈说声对不起。不是要你们原谅,就是希望自己至少有承认错误的勇气。”……
那晚余下的时间,他们各怀心事喝闷酒。都喝多了。对着阴沟哇哇吐,吐玩又喝。大概自恃年轻吧,好像身体是不会背叛他们的,只有被他们嫌弃的分。
慕远最后清醒过来,付了账,扶起醉得颠来倒去的唐末,招手叫了辆出租。
他隐约记得他家的楼层。刚扶着他出了电梯,有扇门便急切地打开了,走出一个酷似宁宁的女子。
这之后,唐末不再到院子里打球。他当然知道慕远并没有错,但他还没宽宏大量到要跟一个杀父仇人的儿子做朋友。
5
唐末的侦查照例进行。
发仔现在跟了唐末,被安排作情报人员。他曾提供给唐末一条很有价值的信息:谢福成在夜来香有个相好。差不多隔个把月去一趟,每次去都不带保镖,维系的时间不可思议的长。他们几个弟兄挺好奇,有次打赌,谁输了谁去探查,结果是他输,他在夜来香蹲点到深夜,看到谢福成带出来的却是个徐娘半老的女人,他大为扫兴。
唐末却听得眼前一亮。这个女人,也许就是孔雀。
他只要有时间就在停车场蹲点,却难觅谢福成踪影。有晚差不多8点来钟,他开摩托车经过夜来香正门的时候,随便瞥了瞥,竟看到慕远同保安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