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精灵的研究,是一项还在缓慢开发中的领域。我也知道,面对待开发领域,一定会有人默默估算其价值,判断值不值得深入,看看短期内能应用在哪些地方,也看看长期的科研价值……前不久有这么一件事,有个合作方和我们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向我提了一个疑问——有十个精灵,和十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特种作战人员,如果让他们去攻坚同一个目标,你认为哪一方的效率会更高?
“啊,我耳麦里能听到,有人笑了是吧。对,你们肯定也感觉到了,这是个带点挑衅意味的疑问。但是我竟然没生气。”
耳麦里又有人笑了,提亚也笑着停顿了一会儿。
她继续说:“其实对方说得很好,这个提问很有价值。在这里我要认真回答一下。
“如果攻坚同一目标,且这里指的是我们常见意义上的军事行动,那么很可能是特种作战人员更有效率。如我前面所说,精灵是个待开发领域,它们有着极大的不可预测性。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是——我听到又有人笑了,对,通常‘但是’这个词后面才是重点——但是,就比如现在,此时此刻,如果我要让一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特种作战人员来处置这里所有犬只,请问,如果要合法调动该人员,我需要拥有哪些权力才行?我们又需要面对哪些法律问题?这些问题能解决吗?解决起来流程顺利吗?是否有些环节注定无法打通?要面对哪些善后问题?人员是否需要心理疏导?如果后续有舆论问题,我们的公关能力能否应对?”
“以及别忘了,现在房间里这群‘攻坚对象’只是一群非保护动物,一群本来就要送去处置的流浪狗。如果‘攻坚对象’是其他生物呢?比如……某种有高智商的社会性生物,比如灵长目的某种……”
提亚抿嘴笑了笑:“我还是不要直接说出来啦。总之,今天我展示的只是冰山一角,它们当然并不是只能做杀手或演杂技,在医疗或能源等领域,它们还有更大的探索价值。这会涉及到很多更深入、更复杂的议题,在这些议题上,在座各位应该比我懂得更多。大家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思考,甚至可能已经有答案了。”
刚才耳麦里还会有一些杂音,比如人们轻声交谈的声音,和提亚轻度互动的声音。现在,突然间声音全都断了。是工作人员故意掐断的。
提亚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些人在相互讨论,他们不希望被听见。
提亚不着急,就静静等着,顺便做点别的事给他们看看。
她用麦克风呼叫另一频道,叫人打开右侧闸门。
门外是长长的通道,两列身穿橙色隔离服的人员在此待命。
被称为“五号实体”的女孩乖巧地向他们走去,在他们的簇拥下离开。通道的门随即关闭。
接着,又一道门打开,一团浓绿色的东西滚了进来。
这是蕨花,但不是提亚当初采摘的那一株。那株“枝叶”如今发育出了更多分枝,这团绿色就是新的分枝。
绿色叶团在地上抖擞了几下,伸出一双腿,站了起来。
它走到提亚身边,绿叶中伸出双手,扒开浓密的叶子,露出一只大眼睛。
提亚轻声给了几句指令。蕨花点点“头”,走向大厅内各处,开始收拾犬只的尸体。
它很麻利地把尸体聚成一堆,然后绿色的枝叶摇动着,范围扩大,变成了类似海桐球的形状。
海桐球在尸堆上慢慢爬行。每经过一具犬只尸体,尸体就消失在绿叶之间。
虽然通讯暂时掐断了,但提亚知道客人们还在看着。
这肯定会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待通讯恢复后,耳麦中传来对方代表人员的声音。他使用着很克制的辞令,表示有意愿保持进一步的沟通等等。
提亚对单向玻璃礼貌地点点头,做出最后结语:“西班牙的船在1521年抵达亚洲,挪威探险家在1911年抵达南极,1969年美国人登上月球,我们在今年开始研究异位面与异位面类人实体。这一次我们是世界首个,这一次我们为时不晚。”
之后她叫来其他工作人员,把现场留给了他们。
提亚走进正后方的感应门,关掉通讯,摘掉耳麦,沿通道慢慢向前走。
不远处有个转角,转角后面一片漆黑。
提亚抬起头,看着阴影里的轮廓:“不是说让你去花房等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极夜瘦高的身体微微躬着,说:“我……我想快点见到你。”
“你那件事做得很好,基本顺利,没什么可担心的。你这是怎么了?”
“是的,一切顺利……”极夜的声音很疲惫,“但是我,我有点难受,想见你。”
提亚能看出极夜在难受。根据以往经验,极夜一旦出现心情差、身体不舒服、缺乏安全感等等情况,它就会在没必要的时候也释放黑暗,把自己藏在黑暗里,这样它会舒服一点。
极夜是昨天回来的。它完成了任务,将掘尸鬼的死亡吸收归档,全身而退,离开帕利市,回到了提亚身边。
但它并没有表现出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反而恍恍惚惚的。
提亚伸出一只手,极夜立刻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进自己的黑暗中。
它非常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甚至之前诱导安东的时候,它也经常趴在安东肩上,在对方耳边说话。
提亚柔声问:“是因为遇到了贝洛伯格,所以很难过吗?”
“是,但也不全是因为他,”极夜说,“还因为他带的换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