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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是他到树篱村以前画的,是黑白图,碳素笔写生,画的是福利院花园里的景物。除了花坛里原有的绿植以外,梅拉老师还种了很多花,尤里最喜欢矮墙上那片茂密的藤本蔷薇。
另一张是不久前画的,这张有颜色,用到了多色彩铅笔。其中最大面积的颜色是蓝紫色。
上有夜空,星辰闪耀,下为繁花,盛放如海。花海中有两个人手拉手走向远方,其中的女性是背影,与她牵手的少年露出了小半个侧脸。
少年是安东,那位女性是他的妈妈。
这位“妈妈”既不是泰拉也不是米娅,更不是寄居家庭的母亲,她只是一个符号,是安东所求归宿的化身。
这张图显然不是写生,而是想象力的产物。掘尸鬼事件之后,尤里为发泄情绪画了这么一张图。
画完后他没给任何人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画到后来他没心情了,深入不下去,没有做细化。他总觉得自己离开校园后水平大幅退步,想要的效果画不出来,实在是很不满意。
派利文看了他的画,说:“我知道你能画个东西然后用它的力量,但这有什么用呢?比如你的龙,它只有冲击力,没有实体,我们需要实体的花,得让皮克精看得到蓝紫色花。”
“现在我可以搞出幻影了,”尤里说,“但效果比较飘忽,有的时候行,有的时候不太行……总之我先试试?”
贝洛和佩伦相视点头。
贝洛说:“那就试试。如果你成功了,再让佩伦试着炸墙。”
尤里从活页本上取下纸张,纸张浮在他面前。
他看着这两张图,凭直觉调动力量,让情绪沉浸在无色的蔷薇与蓝紫色海洋中。
最近,尤里的精灵能力在向着新的发展方向。
一开始他只能操控投入了情感的物品,比如让康乃馨变成飞镖,比如让毯子飞起来;下一步,他学会了在此基础上操控自己的画,使用画中事物所代表的力量,比如无形的龙或牛头人。
后来在掘尸鬼事件中,他可以制造出欺骗视觉的幻象了。他用精灵能力配合着蘑菇圈,制造出了幻觉迷宫,一度困住过掘尸鬼;他还塑造出了树篱村夜晚的幻象,以此安抚弥留之际的安东。
经过这些事之后,尤里私下又练习过多次,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如果画面是风景或静物,不存在用于攻击的“力量”,那他就可以做出幻象。有一定失败几率,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这种幻象在精灵眼中非常真实,在人类眼里就比较假,效果类似不甚清晰的投影。
如果画面内容是生物(无论是已知生物还是虚构生物),或虽为静物,但他在主观上想将其用于攻击,那么他就无法做出幻象,只能操控画中事物的力量。比如无形的龙,比如深秋的斩击。
除了以上情况,还有一种画比较特殊,那就是植物画。花草树木既可以有幻影,也可以有不属于攻击力的“力量”。
以前尤里给派利文画过百合花,画面能飘出香味,但没有出现花朵幻影。后来尤里又试过多次,现在他可以做出植物的幻象,同时能让植物散发幽香。只不过,幻影给出的香味并不准确,和真实植物的味道有一定区别,类似人工香薰中的花香或草木香。
尤里顺着这个思路画过茶、咖啡或菜品,想试试能不能既有幻影又有味道,结果是二者都没有,使用能力失败。大概是因为这些画太刻意了,他对饮品和饭菜也缺乏感情。
尤里记得,深秋也有塑造幻影甚至塑造实物的能力。她能做出红色鲜花,还用侧柏树根做过假小狗,被人类识破后,狗就变回了树根。
他贝洛聊过这些。贝洛表示,很多精灵都有点幻术天分和变形天分,正因如此,精灵才会做出换生灵。
尤里偷偷想过:如果我的能力继续发展下去,是不是有一天……连我也能做出换生灵?
虽然男性不能生婴儿,但换生灵并不全是用精灵婴儿做的,也有很多是用泥土和植物做的。深秋的树根小狗就这种情况。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制作换生灵……应该做什么呢?又要拿它去换点什么呢?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消散在了尤里的脑海里。尤里暂时什么也不想换,也就不深想了。
此时,他那两幅画上的景物已经开始缓缓浮现。
画着安东和“妈妈”的图有蓝紫色,但并没有细化出具体的花朵形态;画着藤本蔷薇的图比较细致,能看出花朵特征,但图上没有颜色,是黑白速写。
现在两张图融合了起来,黑白的蔷薇染上了蓝紫色,从相当于墙壁的高度上蔓延而下,形成比人还高的瀑布,正好能把几个人遮蔽在其中。
在贝洛、瓦丽娅和佩伦眼中,周围出现了一层半透明花影,没什么立体感,而且颜色不均;派利文看到的则是无比真实的蓝紫色蔷薇,贴近些还能看到花朵上的露珠,花瓣有着丝绒般的质感,扑鼻芳香甚至盖过了薰衣草的味道。
“有点太厉害了吧!”派利文感叹道。
贝洛问:“在你看来,我们周围的花有多真实?”
派利文说:“完全和真的一样!虽然玫瑰花可能没有紫薯色的,但这些花看着就是真的!”
尤里纠正道:“虽然玫瑰也是蔷薇科的,但我画的花并不是玫瑰,而且它也不是紫薯色,是紫罗兰中带点群青,偏向于靛色。”
派利文完全听不懂,而且并不想懂。尤里知道说了也白说,但还是想说。虽然他毕业这么久了,连人都不是了,却仍然保留了一点点美术生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