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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他在小城中从未见过的女子。胜过被人说成是城中第一美人的胡县令夫人十倍。可是,这还不是让他震撼的。就在他凝神细看时,这女子突然睁开眼来。那是怎样一双眼啊象是秋日中的深潭,象是夏夜中的寒星,象是他许久前曾经于梦中见过的仙子……
“仙子?”他怔怔地叫着,在看见女子嫣然而笑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是出了丑。忙别过头去,轻轻地咳了一声。
他也不是未经过男女情事的毛头小子了。虽然仍未到弱冠之年,可也随着家中兄弟一起在教坊中鬼混过。可是,他见过的那些个女子,连面前这个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比不上。
他一时说不清心底翻涌着的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可那样的激动中却隐约有种酸涩。
这女子必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许,真是一个落下凡间的仙子也说不定要不然,有哪个凡人竟会有似眼前女子般高洁而又华贵的气质呢?
他胡思乱想,那女子却是望着他淡淡地笑,笑得一如早春绽放的那第一朵迎春。
眼前这个少年,她曾见过。
李持盈想起晨间这莽撞的少年,笑意便更深了几分。只是,这少年怎么竟这样一路走了进来?明明朝光和阿勒是在外面……啊
突然间,她垂下眉,又是好笑又觉有趣。看来,这无意中闯进来的少年竟在这样无知的情况下成了朝光送来逗她开心的玩具了。
勾起嘴角,她望着少年,轻轻拍了拍身边,“过来坐……”年过三旬,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便是与男子相处,也自然不过。只是,偶尔她会想起安乐,想起太平姑母和上官姑姑……或许,她现在也同她们当年一样,只能在这样的男女欢愉中寻找着无望的爱吧?只是,那样让她刻骨铭心的爱,大概此生再也找不到了呢
因为她的举动,李白目光微瞬,竟是扭过头去深吸一口气。这才跳上巨石,笑吟吟地望她。神情间又现晨间的不羁与骄傲。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极象许多年前那个少年……李持盈望着他的目光便更多了几分温柔。
迎着她的目光,李白心中激荡,却只是笑着举起酒坛:“可要喝酒?可敢喝酒?”
这样的激将,让李持盈失笑。并不答话,她接过他手中的酒坛,毫不犹豫地就着坛口痛饮。仰着头,清澄的酒液滑过喉头,带着些微的辛辣痛意。她有些微熏,手的力道便大了些。酒液溅出,沿着她嫣红的嘴角流下,似珍珠般滚过她修长的玉颈,洇湿了月色的道袍。
李白看得有些发呆,便立刻就醒过神来扑上前去抢那酒坛。“你莫要都喝光了,我还要喝的……”
争夺间,两人纠缠着跌在石上。那酒坛却顺势滚了下去,只听得“乒乓”一声,分明就是摔碎的声音。
“糟了”李白叫了一声,还想抱怨,可回眸间,却与她的目光一撞。那清冷中带有几分媚意的眸便近在眼前……
她的唇,真是……
不自觉地咽了下唾液,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与这陌生的女子竟是肢体纠缠在一起。手臂相交,甚至女子的半边身体都是压在他的身上。
一颗心“砰砰”乱跳着,他勉强笑着:“我、我去看看是不是真地摔碎了。”说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她,跳了下去。
李持盈失笑出声,就那样慵懒地俯在石上,望着少年的背影。只觉得这少年真是有些意思。可,仍不过是个可以逗来开心的**。
少年回过身来,举着只剩下半边的酒坛,朗声笑着:“还有些酒啊我还可以请你喝……”
这一刻,夕阳的余光披散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为他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的笑容,灿烂无比,甚至眩目得让她有些发晕。
有那么一瞬,她合上了双眼。恍惚回到了许久之前的那一个清晨,那个少年自树下转过身来,一脸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突然间,她觉得心动。竟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戏弄的心思。在少年又一次跳上石头来时,只是温然地望着他,眼中隐约有些探究,有些怀念……
“你在想什么人吗?这样的……充满了怀念……”少年轻声问着,眼中闪过好奇。
光电火石间,她突然想起曾经在姑母脸上也见过那样怀念的表情。更或者,她此后的一生,也会象姑母一样永远的怀念着曾经最真挚的感情吧?
有些倦了……
她合上眼,静默片刻,才道:“是啊,我怀念……怀念过去的好时光,只是……那些时光再也不会来了……就象,你以后也不会再象现在这样快活一样……”
“啊,是你”李白惊叫出声,突然间便笑了:“我该早就想到的,这个小地方,还有什么人呢?”
他偏着头,忽然又笑:“是,我现在极快活。哪怕片刻之前我还觉得郁闷满胸……你要不要再喝一些?酒可解忧……”
“酒可解忧吗?若酒可解忧,为何你方才眉间仍有愁意?更或许,是你喝得不够多?”女子浅淡的声音,让李白大觉震撼。他想了想,便大笑:“不错,酒入愁肠愁更愁不过,知己却是可以解忧的……多谢你。某李白李十二,还未请教……娘子芳名……”
下意识的,他屏去了“夫人”这样的称呼。哪怕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分明已不再是云英未嫁的年纪,而且又是作女冠装扮,他却仍用了个含糊不清的“娘子”来称呼。
她似乎犹豫了下,却仍淡淡道:“持盈,你可以叫我持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