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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眼中所见,积雪上尽是点点刺目的红,连两边的粉墙之上也溅上斑斑血迹。虽然没有看到尸体,可鼻尖却一直浮动着血的腥味,让李元胸口发闷,几欲作呕。

虽然极力稳住心神,却不敢多看笔直立于两旁的兵士。李元只低垂着头,紧紧跟在太平身后。

刚踏上集仙殿下的玉阶,就听到头顶上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喝骂:“尔等好大的胆,可知擅闯宫禁,该当何……”一个“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太平正提着裙摆的手轻轻一颤,虽然立刻便回复了镇定,可跟在其后的李元还是不禁抬头偷瞄了她一眼。

拾阶而上,便见殿前狼籍一片,活似修罗场一样,虽然称不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伏尸于血泊中的尸体,散落的兵刃,仍让李元收紧了手指,紧紧抓住的胸口。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仍是同样的惨状。虽然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可脸色还是一片惨白。

早有人注意到太平等人,一个披着战甲却没有带头盔的年轻将军大步迎上,抱拳施礼,声音里犹带着掩不去的兴奋:“请恕末将野呼利重甲在身,不能全礼。公主,可是要进殿?”

李元瞄了一眼这生着络腮胡,一副胡人全然男子,但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正在心中纳闷,太平已经沉声问道:“太子殿下和张相公可是已经进去了?”

野呼利点头称是,低声问:“可要末将为公主开路?”

太平摇了摇头,浑似未看到脚下的尸体,提了裙摆快步向前。上官婉儿也是立刻跟上,李元迟疑了下,才快步跟上。回眸看着不见异色的秋眉和朝光,暗觉自己还是胆子太小。

再进数丈,便是殿外廊下。太平停下脚步,垂下眼帘望着倒在廊下的两个男子,神情似有惆怅。而上官婉儿也是垂目相看,良久才是一声低叹。

李元追近,低头细看,才认出竟是张氏兄弟。张昌宗不过穿着中衣,横卧于廊下雪中,长长的头发被风穿得掩住了半张面颊,可露着的那半张脸上仍是俊美异常,仿佛不过是睡着了一般恬静美好。

张易之的死状却比兄弟要惨上许多。想是他惊醒得早些,身上披着外衣,手中还握着未见血的长剑。想是出来一探究竟时才大喝出声便被人一剑刺了个透心凉。连眼睛都未曾合上,仍是死死地瞪着前方。

太平合了下眼,再睁开,目光却落在张易之身下露出的那一角红丝带和半点玉色上。目光一闪,她忽然俯下身去,把那只玉环自张易之腰上解下。精美的玉环,碧如绿海,却染着一抹艳红。手指拭过那一抹血迹,仿佛还能感觉到血的温度。可是,那人的尸体却正渐渐冷去。

把玉环握在掌心,太平仰起头,目不斜视地走入殿中,再也没有回过头望上一眼。

上官婉儿却是走到张昌宗身旁,低声呢喃:“六郎,愿你来世化作一朵白莲,莫再为这红尘俗世迷住的心窍……”说罢,亦仰首而入。

虽然还不尽了解男女之情,可李元却但觉惆怅。男女之情原不是只有那些甜蜜幸福吗?为什么明明看似早已恨之入骨的人却还有这般复杂的心绪。

晃了下脑袋,她快步追进,隐约听到殿外有男人在叫:“将军,可要枭二张之首级?”

“那是自然似二张这等逆贼臣子,若不于天津桥上枭首示众,岂能大快人心”

听得心寒,李元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加快脚步,快步穿过空荡荡的前殿,直入后面寝宫。

殿门大开,绕殿而过的风吹得殿上纱幔纷纷飞扬,让集仙殿中隐隐有一种诡异的飘摇之态。

没有再近前,李元站在寝宫外,躲在太平和上官婉儿身后,听着里面的动静。

虽然看不太清,可是声音却是听得清楚:

“尔等深夜擅闯进宫,所为何来?难道竟是想要加害于朕?”苍老的女声缓缓喝问,虽然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让人惧畏的威摄力。

只是一句,就让李哲吓破了胆:“儿臣不敢母皇莫要误会……”

他的声音发抖,张柬之却是沉稳,虽然不象武则天一样尽是威严,可同样苍老的声音却没有一分颤抖:“圣人,今有张氏兄弟纠党谋逆,欲加害圣人,臣等在太子殿下统率下特进宫擒贼救驾”

他说得清楚,李哲却是扭头不住瞪着张柬之。眼中颇有几分怨意,大概是没有想到张柬之居然一开口就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武则天微微合上双目,静了片刻,才沉声问道:“如今张氏兄弟何在?”

张柬之上前一步,答道:“回圣人,张氏兄弟已于殿前为将士诛钉伏法。”

“不问而杀,张相公好大的威势啊”静默了很久,武则天才温然笑道:“既是逆贼已经伏法,那今夜诸君便就此散了吧朕也倦了,封赏之事,明日再议。”

听到武则天说了“散了吧”,李哲如蒙大赦,深施一礼,转身就走。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一直站在张柬之身后的李多祚拦住。而张柬之也缓缓回过头来望着他沉声道:“殿下,事已至此,您还要往何处退避?”说罢,便转过身来对着武则天深施一礼,沉声道:“臣等恳请圣人传旨于天下,传位于太子殿下”

一句话好似一道惊雷,震得李哲发晕。怔怔地看了张柬之两眼,突然转身仆在地上,伏于武则天面前哀声泣道:“母皇,这不是儿臣之意。儿臣在此之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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