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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此处,唐氏已是泣不成声。
成婚多年,唐氏与蒋学文一直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再清贫再苦的日子唐氏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今日却是头回与蒋学文吵闹。且即便是吵闹,也是如此压抑着给他留着脸面,不叫外人听见。
蒋学文心中悲感。上前拥着唐氏肩膀,道:“你委屈,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夫婿。”
他若与她吵上几句,唐氏或许还能借机发泄。可他这样态度,如此说话。唐氏满心的愤怒都被软化成委屈的泪,抓着蒋学文的衣襟靠着他胸口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蒋玉茗,你如何对得起妩姐儿!你如何忍心啊!妩儿虽男孩儿性子不合你的心意,可要紧时候她比晨哥儿真正的男子还能撑得起门楣,这样好的孩子,难道不是你亲生?你究竟要为了你的国家大义给家里人多少委屈受!”
一番质问,问的蒋学文哑口无言。并非他没有道理分辨,而是有些道理即便说出来,唐氏妇道人家未必懂得,反倒认为他诸多借口,未免又生出许多是非来。是以此刻只是一下下轻拍着唐氏的背,低柔道:“是我的不是,你莫在哭了,哭红了眼叫孩子们瞧了笑话,都多大的人了。”
唐氏的心凉了半截儿,蒋学文不答应什么,这会子只是拿话来哄她,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心只有他的国家大义。
眼泪流的更凶,唐氏豁然起身甩开蒋学文的手,低声泣道:“蒋玉茗,这样的日子,我当真是受够了。”
正屋被蒋妩与霍十九占着,唐氏只得去了蒋妩的卧房,关了房门独自垂泪。
蒋学文呆愣站在书房,手握圈椅椅背,苦笑着摇头。
他的报负,或许只有妩姐儿和晨哥儿能够理解。这会子不预备婚礼就如此,将来若是叫他们得知他还命蒋妩去刺探消息,唐氏还不定如何不依呢。蒋学文顿生无奈孤独之感。以他的素来性子,若真欢欢喜喜送蒋妩出阁才会叫霍英等人疑心吧?况且瞧着霍英是真心喜欢蒋妩的,多添一个叫他疼惜的理由,有何不可?只有能得他信任,走近他内心,将来行事才会更容易。
蒋妩与霍十九说话时,只看到家人进出书房,最后看着唐氏去她屋里了,并不知发生何事,未免有些担心。
霍十九难得见蒋妩面露忧色,笑着安慰道:“婚礼一切都交予我来操办,你只需安心做新娘便是,我瞧着你父亲也并未做什么准备。明儿去铺房的人和给你开脸上头的全福人可请了?”
蒋妩道:“我家亲族许明日就来了。”
那就是没请?
霍十九望着蒋妩,暗道蒋学文欺人太甚,即便不稀罕他这个女婿,女儿总是他亲生的吧?妩儿才多大?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偏偏就要受此波及。她有何辜?心内的怒火又蹿升几层,对她的怜惜也更甚了。
“既如此,铺房就请你母亲出马,也比那些不着边儿的亲戚好。”霍十九说话时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并未见任何异状。
才见面一次,就有如此评价,可见大伯母上次行径让霍十九不耻。
蒋妩笑着点头:“旁人去我母亲怕也不放心的。而且我笨,许多事儿不会做,母亲还说要面见你母亲。要与她好生告罪。”
蒋妩原本对他说话时就是戗着来的多,今日这般温柔还是头一次。且说道方才那句时候面带羞涩,着实可爱。
霍十九面上带笑,道:“我母亲怕也与你母亲有话说,叫她跟着送妆的队伍去铺房也好。”略一沉吟,又道:“至于全福人我去请便是。你也不必焦急。”
“这不合规矩吧?”蒋妩怔愣,她从没听说大燕朝婚俗之中有夫家代替女方家去寻全福人的。
霍十九挑眉道:“你忘了么,我有几时遵过规矩。”
还真是实话。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个寻常人。蒋妩只得点头。
霍十九见她乖乖的模样,还有些呆,禁不住宠溺的笑,“那就这样定了。”回头吩咐曹玉将砂锅打开:“鸡汤是我娘叫我带给你的。这会子温度应当刚好。”
看着锅中漂着淡淡一层油星的汤,蒋妩有些没胃口,“我还不饿。”
“毒日头底下劈柴。就是不饿也累了,吃些补一补,我瞧你近来又清减了。”霍十九回头看向冰松,冰松愣了一下,飞奔着去取了小碗和汤匙来,霍十九接过白瓷小碗,为蒋妩盛了大半碗。
他盛汤的动作极为优雅,执汤匙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很是漂亮。
将碗递给蒋妩,蒋妩不好拒绝,只得接过尝了一口。
霍十九道:“我母亲与我妹子都整日里吃斋。能舍得杀鸡宰猪的给你预备吃的,已是破戒了,还不知道要念多少经补回来,你要多吃一些才好。”
蒋妩闻言只点头。吃了一碗不算,又被他巧舌如簧的哄着再吃了两碗才罢休。
喂饱了她,霍十九十分有成就感的摸摸她的头。叫曹玉收拾了砂锅,又嘱咐了一些叫蒋妩不必担忧的话才离开。
蒋妩与冰松将人送到了院门前。
冰松脸上红扑扑的,道:“姑娘,指挥使对您真好。”
蒋妩只是微笑。
霍十九对她真的很好。且她也看得出霍十九在望着她时的眼睛会发光。他那般神态,若非是真的喜欢她,就是在演戏。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只得说明他这个人是有值得可取之处的。
只是,婚期越近,她就越是知道不平静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蒋妩担忧唐氏,怕有什么,就叫冰松去做其他的,自个儿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