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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妩轻柔放下茶盏。“我知道你的意思,外头谣言不休。咱们这里情况又紧张,上头那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还是未知,兰妃娘娘的胎也是今儿个好明儿个不好,头先既然那位已经动了七斤的心思。你多做防备也是对的。”
想不到蒋妩如此轻易就理解了他的安排,霍十九着实惊讶的很,未免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妩儿,我还当要说服你还要费一些功夫,想不到你如此深明大义,是我的不是,将你看低了。”
“我的确是舍不得。”蒋妩回握一下霍十九的手,“可我也分得清轻重,短暂的离别能够让孩子长久的和我在一起。用杨姑娘的话来说,‘这买卖只盈不亏’。”
霍十九就笑着点了点头。
等着看好戏的杜夺疆没看到预想中的泼妇戏码,脑海中勾勒出的蒋妩将匕首架在霍十九脖颈子上的画面也没出现。未免有些意兴阑珊,“罢了,既然这样,我待会儿就带着翀哥儿走了。”
这么快?
蒋妩明白该怎么做是对七斤最好,但毫无预兆的立即就要分开,还是觉得心内怅然失落。克制着情绪起身道:“那我去看看孩子。”
“去吧。”霍十九担忧的皱着眉,很想将她搂在怀中好生安慰。却碍于场面不能动作。
蒋妩到了内室,果真见七斤穿了身寻常百姓人家小孩穿的浅绿色细棉布袄子,手中正抓这个小布老虎玩儿。一旁以为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富态妇人正在一旁含笑守着。
见蒋妩进来,夫人连忙行礼,却因为不认得蒋妩,不好随意称呼。
蒋妩到了罗汉床前,堆出笑容来墩在床沿,冲着七斤拍手吸引他的注意:“七斤,来呀,七斤。”
七斤听到动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脸上就绽出个开怀的笑,将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都笑完成了月牙儿,丢开小布老虎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爹爹,爹爹。”
蒋妩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一手托他小屁股,一手扶着他后脑,脸颊贴着脸颊:“你这个小坏蛋,我是你娘,怎么早前叫你的别的没记住,偏偏记住叫我爹爹了,下次再见若分不清,可怎么好。”柔软的小身子还泛着一股奶香味儿,小孩的手习惯性的抓着蒋妩的长发,口中振振有词,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全不知自己要与生母暂作分别。
蒋妩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强忍着不落泪,对那妇人微笑:“请问这位嫂子贵姓?”
“我夫家姓张,全家都是跟着杜先生营生的,您就是锦宁侯夫人吧?”诚惶诚恐便要再拜见。
“快别拜了,自此七斤要交托你照顾,是我过意不去,一切还劳烦张嫂多费心了。”蒋妩忙单手将之搀扶起来。攀谈道:“听张嫂子的口音,当是北方人吧?”
“正是呢。”
“那么杜先生的居所是在何处?”
“这个,倒是不便说,夫人可以回头去问杜先生。”张嫂有些为难。
蒋妩理解的颔首,毕竟是跟随主子出来,不能胡乱多言的。
七斤这会儿还在叫蒋妩爹爹,又往她怀里钻。蒋妩忍着泪意,笑着道:“这孩子,自大出生起就没吃过苦,跟着张嫂子倒不必那般娇养着他,只求不要冷着饿着就好,若是有奶,当然在吃个一年半载也好,若没有就给他吃饭……”说到此处,强忍的泪终究夺眶而出。
蒋妩忙洗了鼻子,坐在罗汉床沿,将七斤放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叫他自己去玩,随即赧然抹泪。
张嫂同情不已,被美人垂泪弄的手足无措,连连道:“夫人大可放心,我才刚生了我家老六不到三个月,这会子让小世子吃饱一点问题都没有。况且我们那虽然是深山里头。但吃的用的从来都不曾短缺,杜先生为人又好,又有文化。又有见识,还特别喜欢小孩,小世子跟着我们去,夫人尽管放心就是。就是叫我家老六挨饿,也绝不会饿着小世子的!”
“嫂子千万不要这样说,七斤再有两个月就满周岁了,过阵子吃些软糯的粮食青菜也是可以的。嫂子别当他是什么世子,只当个寻常孩子就是了。”
“是是是。我懂,跟着我去,就当是我家孩子。夫人放心吧。”
蒋妩前世生长在东北,今生也在北方。如今听着张嫂官话中掩盖不住的东北口音,看着她真心恳切的神态,也当真觉得此人可信。
正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蒋妩忙抹了把脸,将七斤重新抱回怀里。软帘一挑,就见霍十九与杜夺疆、曹玉先后进来。
虽然蒋妩抱着孩子侧坐在罗汉床是背对着窗子,可她泛红的眼眶也不难叫人看清,霍十九和曹玉见了都觉心疼不已。
杜夺疆先是若有所思的瞧了眼爱徒。随后就嘿嘿笑道:“罢了罢了,就由我来做这个坏人,老张家的。你抱着翀哥儿,咱们这就走了。”
“哦,是。”张嫂虽然应声,却不好去蒋妩怀里夺孩子。
蒋妩又亲了亲七斤,眼泪这一次当真止不住,断线珠子一般落在小孩的脸上。她忙洗着鼻子将孩子交给张嫂:“张嫂子,劳烦你了。”
张嫂也瞧得鼻酸。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就是。”
七斤似察觉到情况不大对,眼瞧着蒋妩在一旁抹眼泪,又瞧自己要被抱走,竟哇的一声哭了,挥舞着小手越过张嫂肩头,大眼睛巴巴的望着蒋妩,哭的口齿不清的叫:“爹爹,爹爹!”
霍十九的心肝似都被揉痛了。
蒋妩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七斤,不在看他被抱走的模样。
杜夺疆至此面对霍十九与蒋妩,终于端正了神色,拱手道:“锦宁侯,夫人,大可放心,待你们事了了,什么时候想来瞧翀哥儿都成。我以人格担保孩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