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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行说得对。皇帝是最高明的博弈者。天下诸事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平日里不搀和后宫之事,但不代表他从来不注意。今日之事,不只是暂时安了她的心,也算是给了后宫众人一个示警,任何事,只要他想管,就断没有管不了的道理。
同一时间,商府。
“三少爷,三少爷”
商少行才刚换了身竹叶青色的棉袍,外头就传来商福全的声音。回头的功夫,商福全已经掀了门帘进屋。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商福全行了一礼,胸口剧烈起伏表明他是一路急匆匆赶来的。到了商少行近前,低声道:“少爷,您到外头瞧瞧吧。有位您的故交,此刻正在正厅奉茶。”
“故交?”商少行一愣,询问的目光看着商福全。
商福全不敢做声,只用口型,无声的说了句“二少爷。”
心中一个激灵,血色瞬间从商少行脸上抽干。压低了声音,商少行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确定,虽然是易了容的,但那个身形,奴才一眼就瞧得出。”
商少行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以平息心中的波澜,笑着大声道:“哈哈,原来是他啊,哎,特难怪你如此兴奋了。走吧,给少爷带路。”
商福全立即会意的点头。笑着道:“可不是,奴才也是太高兴了,少爷,贵客在正厅里奉茶呢,奴才这就去叫人备轿。”
“嗯。去吧。”
主仆二人如往常会客时候那般,慢条斯理的来到了正厅,商少行的绝色俊颜上几乎还挂着一丝浅浅的愉悦笑意,只有他自己清楚,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此刻已经出了满掌的冷汗。
为了防范流民将时疫带入城中,圣京城如今封城,是只许出不许进的。二哥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来?他是如何进的城?身后可有人跟踪?
商少行一路胡思乱想,很快到了正厅。迈进门槛,看到那个健瘦的背影,他就知道那是他的二哥。
“张兄。哎呀,真是稀客。”商少行笑着拱手,声音如常,只有担忧关切的眼神会泄露他的真实心情。
商少莫此刻易容成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团字员外服。两鬓有些花白头发,面貌也极为普通。看到商少行,浅浅一笑,道:“三少爷,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一切安好。”
……
二人寒暄一番坐下,闲话起了家常,还回忆了一番过去一同做生意时候的趣事。看起来,这位张员外就像是商少行从前还在做商家当家时候认识的一个富商朋友。
聊了一会,商少行道:“张兄第一次来我府里,不如小弟给你做个向导,咱们到院子里走走如何?”
“也好。”商少莫站起身,披上黑色的棉氅,与商少行一同离开了正厅,一路上谈谈笑笑,与常人说话并无差别。
待来到莲池,四周空旷,不便于藏人。商少行微笑着道:“二哥,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回来?如今城中戒严,只准出不准进,你是怎么入城的?”
商少莫也是浅笑着,保持着正常人谈话时候应有的笑容,话音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带着些薄怒:
“你还关心我这个二哥?为了个女人,居然说出要兄弟决裂的话”
“二哥。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但是红绣是我至爱之人。宛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我忍无可忍,只好痛下杀手。我知道二哥培养出一个左膀右臂并不容易。可为了红绣,我杀她并不后悔。二哥若是怪我,日后相见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是你不该单单挑在此时前来。”商少行叹息了一声,“你身份特殊,若是真的被皇帝的人发现,情况恐怕不容乐观。也罢,来了便来了,若真有个什么,兄弟拼了一死护着你出城就是。”
商少行的声音从担忧转为坦然,事已发生,再多问商少莫也于事无补。他现在思考的,是如何护着他的安全。
商少莫目光复杂的望着商少行。他本以为自己最疼爱的兄弟早已经不在乎他这个做兄长的。能为了一个女人,说出要与他决裂的话。他当时收到回报,一怒之下立即离开了北冀国,混在南边的流民当中,费劲千辛万苦才来到圣京城。又花重金买通了城楼官,才得以在半夜时分以绳索入城。
如今看到兄弟还关心着自己,他心中当真万分欣慰。他来,并不只是要兴师问罪的,更主要的,是要与兄弟解释清楚。
下蛊的事情当然无法言明,以他兄弟的脾气,怕是要真跟他翻脸的。但宛月刺杀红绣一事,他还须得当面解释清楚。
“三弟,宛月刺杀红绣,并非我的命令。”
“二哥……”
“二哥说的是实话,我若是要杀红绣,有千万种方法,嫁祸,栽赃,下毒,借刀杀人,种种方法都可以在无形之中除掉她,还不引起你的怀疑。明知道你视她如生命般珍惜。我又怎么可能会明目张胆的叫宛月来杀她,破坏咱们兄弟的感情呢?”
商少莫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商少行一直默默的注视他的双眸,他了解二哥的为人,清楚的知道商少莫对他的兄弟情义。就算当真有一天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也绝不会忍心伤害他。
“二哥,你就只为了向我解释这些,便冒着危险赶来了吗?”商少行的声音涩然,喉结上下滚动。
商少靖点头,道:“你要知道,在这世上你已经是我唯一仅有的亲人。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失去了你这份亲情。而且我来,还有一件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