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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与三郎哥哥都以为可能还是那燕钦融之事的余波未平。可最后,却还是从太平公主府中探得了天大的消息:皇帝晏驾太过意外,她几乎被惊到没了主意。最后还是三郎哥哥嘱她先行往相王府禀告阿爷恶耗。只可惜,她自回禀阿爷此事后,就被留在了相王府不得脱身。如今也不知三郎哥哥是否已有了别的打算。
正在胡思乱想,突听得一声钟声。风雨中,钟声有些飘袅,仿佛是被撕裂了一般。可是,紧接着,便又是一声……
“这是……丧钟皇帝大行了……”虽然早知道皇伯父其实已经死了两三日,可李持盈还是忍不住有些鼻酸。未曾落泪,她就已经提起一颗心来。韦后举丧,那自然就是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不知三郎哥哥现在……
心中惶急,却无可奈何。此时此刻,她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守在府中等着消息。
举丧不过半个时辰,宫里就已经传来旨意。言说先帝留有贵诏,传帝位于温王李重茂。因新帝年少,由皇太后韦氏知政事。
这所谓的遗诏一出,明眼人就看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温王李重茂今年不过十六岁,未及若冠,少不更事,从来都不是个聪慧得惹人注目的皇子。立他为帝,且由皇太后知政事,这分明就是重演垂帘听政之事。
虽然是看出来了,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人敢于反对。谁不知,由韦温统管的各府折冲兵五万余人如今就驻扎在京中,营中统帅正是韦氏的三个侄子。
第二日,太极殿中,温王李重茂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唐隆。而韦氏则堂而皇之地坐在帝侧,甚至连当初那一道珠帘也撤了去。同一时间,大赧天下。加封官爵。又赐封了相王李旦为太尉,寿春郡王李成器为宋王……
一场巨变,从表面上看竟是他们相王府最为受益。可实际上阿爷这个太尉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虚名,根本就毫无用处,甚至还不及大兄晋为宋王来得好。
“莫要妄言,且静观其变……”阿爷倒是宠辱不惊,一昧地保持低调。可李持盈却只觉惶恐不安,总仿佛还有大事将要发生一般。耐不住跑去五王宅与三郎哥哥商量,却正好撞上有人来访。
“僧人?这会儿怎么会有僧人来访?”看着李隆基似乎也是一头雾水,李持盈禁不住道:“莫不是又来与三郎哥哥相面的?”一句话说出口,看李隆基挑起眉一笑,她才觉自己有些孟浪了。
本来还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僧人会这时候上门,却不想那僧人一进门来竟先请李隆基屏退左右。眼见原本在场的王毛仲等人都识趣起身,李持盈也只得起身欲出。却不想李隆基竟是笑着唤住她:“元元欲避往何处?难道为兄还会有什么事瞒你不成?”又叫住王毛仲:“毛仲也是……大师,此处尽是我的心腹,您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僧人目光微闪,沉吟片刻才终于道:“贫僧乃是受崔侍郎请托,来与郡王示警的。”
“示警?”李隆基闻言大笑:“大师言过了,我一太平郡王,能有何难?”笑得虽然爽朗,可李持盈却分明瞥见他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那僧人正襟危坐,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出一丝危机:“郡王,如今您已将大祸临头,难道竟仍是茫然无知吗?”
“祸?此祸从何而来?”李隆基微笑着。可立在他身后的王毛仲却抄起手来,轻抚着自己的袖口。李持盈知道王毛仲总是习惯在袖中隐起一把匕首。见王毛仲又在做那个动作,望见那僧人的目光便也多了几分警惕。
僧人扬起眉,不显惊惧,竟是沉声喝道:“郡王何必相欺?贫僧不信郡王不知韦后欲专权称制,必先除相王的道理吧”
李隆基眯起眼,审视着僧人:“崔日用崔侍郎一向都是韦后朋党,为何今日竟会请大师来传此谣言与我,莫不是这些话是太后欲试探于我?”
“郡王,”打断李隆基的话,那僧人凛然喝道:“贫僧虽为方外之人,却也是大唐的僧人。今日贫僧就以这一副臭皮囊换郡王信我……”话音未落,手一扬,掌间竟是闪过一道寒芒。
王毛仲一惊,手一动,已拔出袖中匕首护在李隆基身前。与此同时,李持盈却是一声惊呼。被王毛仲护在身后的李隆基一惊,猛地推开王毛仲就去看李持盈,却见她怔怔地望着前面,竟似呆住了。
转目看去,却见那僧人竟用一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此刻血染僧袍,眼看着是救不活了。
面色微变,李隆基一声厉喝,喝令了李持盈转过头去,这才奔至那僧人面前。伸手一探,只觉他出气多进气少,已然奄奄一息。不禁一声低叹,长身一揖:“大师高义,三郎岂敢不信?”
不敢声张,匆匆派人处理了那僧人的尸身,李隆基在厅中沉吟不语。过了许久才转目望向惊魂甫定的李元:“元元,你且先回府吧这件事先不要与阿爷说。”
李持盈应了一声,却是低垂着头动也不动。待李隆基再唤她时,她才抬起头来,恼道:“三郎哥哥不是说什么事都不瞒我吗?怎么如今又要打发了我走?难道我连半个皮匠也当不得,不能给哥哥出主意?”
李隆基一怔,才知自家这个小妹竟又在发脾气:“真是……哼,很久都没见过元元发脾气了……你也莫恼,哥哥并不是要瞒你什么,只是不愿你为这些事伤神罢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毛仲,去请刘先生来,也正好见见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