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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眉无言,可神情间却露出不忍之色。自半个月前,贵主就一直在用心准备贺仪。每件东西都要精挑细选,常常踌躇“或许表哥不喜欢,也可能表、表嫂不喜欢……”比之自己用还要仔细百倍。
到了今天,更是一早就命阿勒亲去送了贺仪。可纵是百般掩饰,笑得风轻云淡,却到底在临迈出门时退缩而回。她只觉贵主不去到贺也是件好事,不用当着别人面前强颜欢笑。可现在贵主这副模样却让她更觉担心。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哭一场来得好呢
“贵主……”她才唤出一声,却见李持盈突然走出房间,步下台阶,竟就那样郑重地向天与地拱手作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李持盈低喃着,竟真地是照着婚礼的步骤深躬作揖为礼。
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在最后一抹余辉的灿烂,霞光的艳丽中,那样明媚的笑容,只让秋眉觉得周身发寒。
好不容易,在李持盈拜完直起身后,她才壮着胆子,唤了一声:“贵主?你……”
她还没有说完,李持盈便转过头来,望着她幽幽一笑。缓缓脱去身上的嫁衣,一任那袭红如落叶般萎靡于地。她只一步一步缓缓走过秋眉的身边。
“去烧掉它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穿红色的衣裳……表哥曾经说过,我一袭红裳,艳若牡丹……”
仰起头,她合上双眼,让未流尽的泪倒流回心底。
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这样说,这样想,可是这一夜,到底是无法入眠。他的洞房花烛夜,是她心碎难安时。
合着双目,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愿让人知晓她心焦如焚,几欲从床上跳起冲进公主府。
隐约的,听到外面朝光的低语:“秋眉姐姐,贵主今日还是没有吃东西吗?她这个样子,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嘘,莫要声张。仔细惊醒了她……这或许是贵主这些日子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李持盈勾起唇,无声地绽放一抹嘲弄的微笑……
就在这时,突听得院中有喧哗之声。秋眉皱眉,冲着朝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处置。却不想过得数息,朝光转回来,面有难色:“姐姐,宫里来人了……”
在帐中,李持盈霍然睁开双眼。虽然没有动,可却转目望着外面。只听得秋眉轻“咦”一声:“来的是什么人?大家派人来了?”
“不是,是东宫的高侍人。”朝光低声回着,又加了一句:“我看高侍人脸色不是很好,好象是有什么急事。要不,姐姐你去问问。”
听到这里,李持盈立刻坐起身来。她才起身,还未说话,秋眉和朝光已经涌了进来。
笑着止住两个婢女的呼寒问暖。李持盈起了身,换了常服,便立刻唤进高力士。
自那一夜高力士夜闯她的府邸后,便成了三郎哥哥的心腹。如今在东宫中贴身服侍,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今后必是三郎哥哥身边的得力之人。所以李持盈便对高力士格外的礼遇三分,就是说话,也格外的客气。
可是今日高力士一进得房来,便突然跪地不起,只叫:“公主救命——”
被他骇了一跳,李持盈原本的悲伤倒散了许多。
“高侍人这是何故?莫非是受三郎哥哥之命还是你……”盯着高力士的脸,虽然看得出是急切,可并无恐惧之色,显然他并非为自己求救,那……
“三郎哥哥怎么了?”她一声厉喝倒有些震住高力士。缓了缓心神,他才道:“回公主,奴并非受太子之命。而是太子妃……求公主劝劝太子,救下杨孺人腹中的李氏骨血吧”
“杨孺人?”李持盈有些糊涂。这杨孺人,她倒是知道。是三郎哥哥被立为太子后纳的美人。说来,若是从奶奶那头来论,倒是与他们有些远亲。
“杨孺人有喜了吗?这是好事啊多久了?怎么竟没人告诉我?”她问得不紧不慢,高力士却是急了。
“好贵主,这时候哪里还是说这些的时候呢?也不知太子在公主府是听到什么风声,一回东宫就叫了太医,说是要打掉杨孺人腹中胎儿。此刻太子妃苦劝不果,正等着您去救命啊”
又惊又怒,李持盈顾不得再换衣服,只一身家居常服便随着高力士直闯东宫……
正如高力士所说,此刻的东宫正笼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杨孺人所居的偏院中,太子妃王慧君拥着蜷在床上的杨孺人,细声安慰:“妹妹莫要慌,太子不会那么狠心的,只要他气过了这一会儿,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再多的劝慰消除不了杨孺人的惊恐。瞪着一双大眼,她紧紧揪着王慧君的衣袖,求道:“姐姐,我自入宫来,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对太子、对您都是尽心尽力地服侍,从不敢忤逆半分。可今天,若是太子殿下想要……我就是死,也是不肯的”
这个自进东宫来便一直表现得懦弱温婉的女子一旦发起狠来,也有几分怵人厉色。让王慧君也不禁怔了一怔。莫名地想起她与武皇后却是有些亲缘关系。只是,这个一直对她恭敬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另一个武皇后呢?整个东宫,就数她最善,全不似那些个狐媚子一般……
早几日听到杨孺人有喜时,王慧君就已经在心里暗暗打好了主意。
这些年来,她膝下一直无所出。眼见刘氏、赵氏都喜获麟儿,她如何能不心焦?虽然她是嫡母,可那些庶子,又有哪个能对她真心?再怎样也不如自己膝下有子——就是不是她亲生的,也好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