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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子孙,不言祖先之过。可不管他们这些子孙后代再如何粉饰,也掩饰不过去那一场血夜。
太史官的卜言是不是真不得而知,可最后的结果却真是一语成谶。时隔76年,若有同样的卜言出现在阿爷面前,他会如何决断?
只要一想到这儿,李隆基便觉惶恐难安。
望着李隆基发白的脸色,刘幽求皱眉道:“殿下稍安勿躁,薛崇简所言未必是真。若这消息根本就是假的,我们轻举妄动反倒中了太平公主之计……”
刘幽求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这样的话却是触怒了李持盈。虽然一直没有发言,可哪怕是刘幽求再是李隆基的智囊,所说的话却未必比李持盈更管用。
“刘先生,二郎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绝不会说无的放矢之言,更不会使计相欺”
刘幽求皱眉,没有直接和李持盈说话,反是转向李隆基,拱手道:“殿下,毕竟是母子情深啊”
李隆基迟疑,目光扫过李持盈毫不掩饰气怒的面容,他的心突然为之一悸。的确是,薛崇简是什么人,那样傲气的一个人,会来作间?而且,还是欺骗元元?若薛崇简真是那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呢?
深吸一口气,他平声道:“刘先生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可是我相信二郎。”
话虽然说得婉转,可态度却是极为坚决。就是刘幽求,也不得不咽下没有说完的话,沉默下来。
李隆基静默数息,忽然问:“刘先生近日可曾观察过天象,你觉得这所谓的‘太白过界,客犯紫微’到底做何解释?不,不管此事到底做何解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信与不信了……”
“三郎哥哥,”李持盈皱眉,望着李隆基沉声道:“虽然姑母此计甚毒,可是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难道你不信阿爷?”
因为李持盈的话,刘幽求抿唇而笑,虽然没有说话,可从表情上就知道他颇为不以为然,甚至大概是觉得李持盈太过幼稚。
就连李隆基也是沉默无言,既不答她的话也不反驳。李持盈但觉心头一凉,已经知道李隆基是怎样想的。虽然她觉得阿爷绝不是那样绝情之人,可三郎哥哥与阿爷是两父子,他尚不信阿爷,阿爷又如何会信他呢?
垂下眉去,她怅然若失,无言以对。
刘幽求却已经沉声道:“殿下,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依臣所见,还是须派人前往大明宫,若真有术士觐见陛下,您也好早做应对。”
李隆基点头应声,正待唤人,外面高力士已匆匆赶入。一进来,便急道:“殿下,大明宫中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半个时辰前,史真人觐见陛下。”
听了这话,就连李持盈也是立刻脸色发白。虽说史崇玄是她与阿姐的师傅,可是她心知肚明,他一直都是太平姑母的人。史崇玄,近年来俨然就是道教的掌教,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都有极高的地位。只是没有料到,今日姑母竟是连手中这张王牌也用上了……
“三郎哥哥,”惶然相望,她急忙起身道:“我这就往大明宫去觐见阿爷,就算是史师要说什么,有我在……”
她的话不没说完,李隆基已经摇手道:“罢了,你就是现在赶过去,他要说什么也早就说完了。”沉默片刻,他叹息道:“是福是祸,都是命中注定,就算是再阻止,也阻止不了的……”
“殿下,此刻尚未至绝路,您万万不可说这些丧气的话。”刘幽求沉声喝道,声音里透出一丝凌厉:“您才是大唐的未来,是大唐百姓心中的真主……”他顿了下,转目望向李持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隆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面色阴沉的李持盈,静了静心,便淡淡道:“元元,你先回去吧就是再留在这儿也是无用了……”
李持盈张了张嘴,原还想说话,可是瞥见刘幽求的神情,便把话咽了回去,转身走了出去。
她才走出去,身后便跟出了高力士。竟是笑着一路相送,让她就是想回头也觉不好意思。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去得远了,刘幽求才走到门前,四下看了又看,才关上门,回过身冲着李隆基沉声道:“殿下,与其坐以待毙,莫如为自己为大唐社稷搏了一搏您莫要忘了太宗的故事……”
李隆基一噎,望着刘幽求,竟是有些呆了,过了许久才一声长叹,颓然坐了下去……
虽然人人都赞他有太宗遗风,可是,他到底不是太宗,而阿爷也并不是高祖。似那样的事情,他、他……
“先生,此事须从长计议,且再等等……”一句话说完,李隆基便觉身上已是出一身冷汗,咽了下咽喉,他轻轻吁了一声。
刘幽求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可垂下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虽然说是要从长计议,可其实不过是要看看皇帝到底会做可反应。虽如此说,可刘幽求已觉这样是失了先机,心里已觉不妥。可一连数日,皇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当日史崇玄与皇帝所言,已通过耳目传了过来。其中言词与当年太史令与高祖之言颇有相似,让李隆基听后更觉忐忑难安。
此刻的长安城,两大势力都在等待着皇帝对此的反应。而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关于客犯帝星,天下将要易主的流言在短短数日间便在城中盛传。因为这样的流言,皇帝就算是想息事宁人,低调地装作没有此事,也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焦急的等待中,大明宫中终于传出了消息。可是,这消息与原本众人所推测的竟是完全不同。太平公主对兄长的反应,有过许多各种各样的猜测,可却唯独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