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禅位于子?怎么可能竟有这样的荒唐事情?她又气又恨,立刻带了朝中重臣,族中亲贵前往劝谏。却不想李旦竟似真的立下了决心:“传位于有德之人以避祸,天意已是如此,为兄又何必再占着这位子呢?”
“太平,你莫要再多言了,当日我劝兄长把帝位传于其子,他不敢听我之言。最后重俊起兵造反,而他自己也命丧妇人之手……前车之鉴,为兄不想重蹈覆辙。”
几句话噎得太平说不出话来,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悔不当初。
太平气怒,可李隆基也不好过。乍听消息,他只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结果绝不是他所能预见到的。又惊又怕,尤其是在刘幽求的深层分析下,他更恐这不过是阿爷的试探之举。
若他堂而皇之地应承下,那可能……
匆匆入宫,他跪地严辞相拒,甚至涕泪而下,颇有以死表白之意。
李旦却只是望着他微笑道:“三郎不并如此,你本于天下有功,故而朕才立你为太子。既为太子,那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现在帝星有灾,朕传位于你,可是避祸。你又何必推辞呢?”
李隆基百般不肯只是哭道:“阿爷,所谓星象之说虚无飘渺,不过是术士之言。您贵为一国之君,大福大贵怎么会有祸呢?还请阿爷收回成命……”
李旦见他情状,笑意更浓:“朕知你是孝子,可你若是真孝顺,就该听为父安排。难道为父这些年还不够操心吗?”李旦没有明说。这些年他做皇帝看似至高无上,可夹在妹子与儿子中间,可着实不怎么好受……
李隆基偷眼望着李旦的面色,虽然仍有疑惑,却也觉父皇并不是在说假话,而是真的想要禅位于他。
忐忑地再三拒绝,可在李旦坚持下,他终于还是答应下来。跪于李旦脚下,他再三跪谢后,才缓缓退出。倒退而出很远,这才直起身来转过身去。
徐徐而至含元殿,他站在高达九尺的台基上,透过门楣,远远地从丹凤门望出,便望见那座“壮丽轮奂”的大慈恩寺以及那座“突兀在神州,峥嵘如鬼工”的大雁塔。这样望去,仿佛整座长安城也尽收眼底。
而脚下,是三条宛如龙尾般伸延至地面的龙尾道。回眸,是高耸入云般的含元殿,殿上屋脊的邸吻高倨于上,仿佛也正冷冷地凝望着整座长安城……
合上双目,李隆基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轻声低喃:“如同驾驭在巨龙之上,俯视众生……”
第三十六章皇权
公元712年,八月初三,大吉日。
在这一天,大唐的皇权又一次易主。从父亲手中,李隆基接过了玉玺,成为了大唐的第六任君王。如果算上武则天,则是第七任皇帝。从这一天起,他终于步上的世间权利的顶峰。
那一天,站在丹凤门上的楼阙上,他向天下发布新的诰令,遥望长安,觉得自己把整个天下都握在手心里。
可是,胸中万千豪情是一回事,现在却总是会让人碰壁的。哪怕是新任的皇帝照样会被人束住手脚。
此时的大唐朝堂,自韦安石、宋琝、姚崇被更换后,七个宰相,已有五人出自太平公主府。在无形中,这些人都成为太平公主甩出的铁链,将李隆基紧紧束缚住。而且,在太平公主的说服下,作为太上皇的李旦仍然保留了参政的权力。虽然诸事不议,可若真有大事,李隆基这个皇帝仍需与太上皇商议后才能做出决定。
因为这两个原因,让李隆基觉得手脚俱被束缚,诸多新政亦无法实施。不要说实行新政,大朝会时,若是太平公主未曾上朝,那五个宰相甚至会带着亲近百官前往太平公主府议事,根本就不曾把新上任的皇帝放在眼中。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成了皇帝,可他却仍然住于东宫,不曾迁入大明宫中。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李隆基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皇帝,仍不过是被压在太平之下的太子,甚至会有不知何时便会由太平将他拉下御座。一如之前的李重茂。
这样的忐忑,让他时刻生活在紧张之中。虽然表面上他仍然对太平保持尊重与谦让,可在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筹划着要如何瓦解太平的势力。
“陛下,太平公主在世一日,便都是太上皇的亲妹,陛下您的姑母。不管您如何想,她的势力只要她活着便不会削弱半分。”
虽然没有明说,可刘幽求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是清楚,甚至最后更把话挑明了直说。当时李隆基初登大宝,深恐被人非议,并未应承。偏此事泄密,太平大怒。为着明哲保身,李隆基索性亲自往太上皇处告发了刘幽求。又在盛怒的李旦面前为刘幽求、张暐一党求情,最后才免除一死,外放岭南。
可是,那毕竟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今已是先天二年(公元713年),李隆基虽然仍有诸多不顺,可也算已经坐稳了龙椅。再不算当初般心存顾忌,反倒更多地去想要如何才能够能为大唐真正的皇帝。
虽然此时一直为他谋主的刘幽求已外放岭南。可李隆基身边却仍有明白他心意的贴心之人。这个人,正是当年自韦氏一党投来的崔日内。而另一个同他一起谋划的人名唤王琚。
王琚,本是名门之后,与当年被武三思杀害的驸马王同皎有同族之谊,且当年曾共同谋划暗杀武三思之事。虽然后来事败,连王同皎都死于非命,可王琚却因见机快而逃过一劫。躲藏于江都,为富商相中招为婿并资以财物。韦氏一党伏诛后,才被僧人普润引荐到李隆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