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不信任你。”语气突然低沉,“或许是不相信自己……”
容沫一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低沉弄得心底蓦然一凉,强自笑道,“这看起来不像是易总说的话呀。对了,把离婚证传真一份儿给我吧。”
“你不是要让我给你送去?”
“算了,你不是暗地里做地吗?现在还是老实地呆在C市。别到了现在才生出什么乱子。”她找了个理由搪塞。“我只是给我舅舅舅妈看看让他们放心,又不是民政局查户口。”
他应了一声好。嘱咐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过了几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便有了传真的讯息。她倾身一看,正是他的离婚证。
离婚证上的他面无表情,眼神一派空洞。紧挨在旁边的是那个景茹,那个因机缘被冠上“易夫人”名号的纯真女子,齐耳的短发透着简洁,虽然已为人妻,却有几分固执地孩子气。容沫认真的看着这张费尽心思才获得的离婚证,心底却生出几分黯然。
已经没有精力给自己时间黯然辛楚,她当下坐飞机去找了钟警官。见她拿来了离婚证,钟警官大为惊讶。为配合调查,她还拿来了一直存放着的那袋资料,只待事情能有个让她心安的结果。
其实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结果已经悄悄在心中变了性质,她希望他们家的事情水落石出,却更希望自己与他的事情再无波折。钟警官看她心思不定,安慰似地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走到现在,似乎已经快到生死关头。
几乎是破天荒地没有加班,她一下班便回到了家里。自从母亲离世,她觉得这家简直就是冰酷,很多时候宁愿在公司也不愿意留在家中。回到家中才发现家里早已弹尽粮绝,又懒的出去买米买面,找了半天,才在抽屉里找出一包大碗面。
泡好方便面,正要下口,突然听见手机铃响。打开一看,又是他。
迟疑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地,只知道看着那炫彩的手机信号灯亮闪不停,却没有按下那个键。直到那吵闹的铃声彻底消匿,这才像是响起来似的,慌忙的拨过去。
“忙什么呢?”他的声音微带不悦,“我响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人接。”
“吃饭。”
“什么饭?”
“泡面。”她回答,不自觉吸了吸气,视线却突然模糊。泡面的热气肆无忌惮的蒸腾弥漫,渐渐在她眼前勾勒出伤感的气息,放下叉子揉了揉眼睛,容沫竭力驱散这种蔓延至血液的不安伤感。
他却细心的听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觉得你不大对劲儿。”还未等她回答又说道,“怎么又吃泡面?”
“也没经常吃。”她强迫自己恢复往日神情,“你吃了吗?”
“吃了一点。”他叹息,“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好日子,但总觉得食之无味,貌似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心因为他这句话突然一揪,“多想什么,是不是离婚又后悔了?”
“胡搅蛮缠。”他低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本事。”
“你没发现的多了。”她的声音透着得意嚣张,“易明晞,你是不是后悔啦?”
“没有,我有一辈子的时间与你进行这种智慧与赖皮的角斗。”他笑的爽朗,声音却突然变低,她自话筒那边都能辨得出那种刻意压抑的忐忑,“容沫,你告诉我,一切都会顺利。我们会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怎么了?”
“我有些不安。”他又开始笑,这次却是自嘲。“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很不安。我拿多么大的案子都没这么心神不宁过,可是容沫,我今天竟什么也做不下去,如同失魂落魄。”
她突然被他的话弄得心疼,仿若已经看到了他,墨黑的眸瞳不再是清冽自信,反而是无法把控的落寞与垂颓,定了定自己的心思,她强迫自己微笑,“易明晞,我告诉你,我们会在一起,我们终会在一起。”
像是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几乎是自唇齿间挤出。她从没觉得说过哪一句话会像今天这般用力,明明声调不高,却像是倾尽了全身气力。
话筒那边传来豁朗的低笑,如同洗去了尘间前尘,透着一种澄澈的轻松。
“易明晞。”她开玩笑似的轻扬语调,“我说个假设,只是个假设,若我舅妈不同意我们交往,那怎么办?”
“私奔。”他笑,显然是将她的话视作了笑话,“这么大的人了,她又不是你妈。”
“如果我真的屈从于某种现实困境,无法和你在一起呢?”她依然是玩笑的口吻,“比如发生了我不能接受的事端,比如天降横祸……反正,就是不能在一起。”
“那我会恨你一辈子。”他仍带着笑意,可那回答的措辞已经犀利酷寒的如浸肌骨,“只要不是我的原因。容沫,我都觉得你是背叛。而我,是最痛恨背叛的人。”
“说着玩儿呢,干吗这么正经。”她突然觉得害怕,只能勉力微笑缓和气氛。接下来又说了二十多分钟,可是她的脑子却始终停留在这两个字眼之上,如同在心底镶入了背叛的钉子,痛得她根本无力去想其他事情。
所以,一场看似缠绵暧昧的童话,到头来,她竟然只记住了“背叛”两个字的心惊和痛苦。
因为记得太深,以至于以后的生活,都被这两个字折磨和占据。
那一场冰冷终究在三日后的一个下午凝结,她正忙于统计各方数据,手机显示钟警官的号码。毫无知觉的,手中的资料应声而落。
仿佛,已经知道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