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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终是退出了编辑状态。
车子一路飞驰,驶下一段高速又踏上另一段高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几次这样的连接,终于在骄阳正盛的正午,他们来到了N市。
直奔N市的市立医院,容沫终于看到了已经转在普通病房接受看护的母亲袁月,虽然看起来形势依然不容乐观,但是比起容沫一路上千思万想的“奄奄一息”的最坏考量而言还是好了很多。舅舅看到她来到病房,不眠不休的几日看护终于可以得到稍稍的缓歇,与他们寒暄几句便折身回去。
袁月依然在沉睡,容沫浅叹一口气之后看向易明晞,“要不你回我家休息一下吧,赶了一天的路了,总要睡一会儿。”
坐在床边方凳上的易明晞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虽然极尽掩饰,那紧蹙的眉宇间还是透露了浓浓的疲倦意味,他不做回绝亦不做赞同,只是向床边靠了靠身子,“不用,等你妈妈醒来再说。”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袁月竟然睁开了眼睛,因为年老微微发褐的瞳眸里沉淀出些许的病弱之色,却还是弥盖不了见到女儿的讶然与惊喜,“沫沫……”
看到袁月醒来,容沫激动的握着她的手腕问这问那,其实经过五日的治疗,袁月虽然不能出院,但也是脱离了危险。母子激动一场之后,袁月终于看到了一直坐在容沫身后的颀长男子,“沫沫,那是……”
“阿姨,”还未等容沫介绍,易明晞便站起身来,倾身淡笑,“您还记得我吗?”
“易明晞?”犹疑多时之后,袁月的唇齿间终于流淌出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容沫略带窘色的回头,却见易明晞唇角铺展出一弯幸福纯稚的颜色,仿佛是得了梦寐以求奖赏的孩童,“是啊,是我。”
“阿姨,您还好吗?”他慢慢俯下身子,半蹲到了袁月的床头,黑色的瞳眸里闪耀出久违的温和之色,“咱们好久没见了。”
袁月一边点头,一边看着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的女儿。易明晞这个名字,在容家曾经是谈论率极高的。高三那段时间,虽然容沫与易明晞的恋爱状态引起了她与老师的警觉,但是两个孩子成绩的卓著也让所有的顾虑最终化为一场杞人忧天。而容沫虽然事事听从家长的话,但也算是凡事皆有主见,就这样,在以不影响成绩为前提的标准下,袁月也默认了宝贝女儿与易明晞的关系。
那时听说易明晞的父母很忙,忙的几乎兼顾不了他的学业。袁月去学校给容沫送餐的时候,往往也会给易明晞捎带一份儿。后来两人如愿考入同一所大学,容沫每次写信给她的时候都要附带说着易明晞的消息,往往一封信有三千字,有两千五百字是说的她与他的日常琐事。通电话时候的口头禅也是“明晞怎么样怎么样,”“易明晞又说了什么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天,这样的关系突然戛然而止。易明晞三个字犹如毒咒,彻底消失在了女儿的话语中,而后便是容沫以学校选派进修为名,远赴法国。
整整四年,她都不曾听说易明晞的半分讯息,犹如这个人彻底在地球上消失,她曾以为易明晞可能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女儿只是因为伤心才决口不提。自己这个作父母的深知女儿脾性,所以不便多问。可是今天,这个消失了几年的男子又突然与女儿跑到了自己面前,不仅没有出现半分意外,与几年前的生涩童稚相比,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睿气与沉稳,深色的眸瞳一瞬间升腾起万色光芒,神采奕奕的让人不忍逼视。
袁月略有犹疑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儿与俯身的男子,慢慢的,她心底里的疑问最终脱口而出,“你们,又好了?”
容沫一愣,连忙低下头来,“不”字只短短的开了个音节,易明晞便把话接了回去,“是啊,阿姨。”
那一瞬间,他语气里竟没有半分的戏谑与虚假,仿佛这是再也理所当然不过的回复,一轮灼灼骄阳绽放在黑色的瞳眸里,在以雪白为主色调的病房里竟有些熠熠生辉,唇角微勾,齿间蔓延出温和却坚定的笑意,“阿姨,您放心。”
袁月点点头,竟真的放下心来,拉着他的手又说了一会儿,慢慢沉入梦境。
下午傍晚的时候舅舅来接班,容沫与易明晞去吃东西,容沫看着他因为疲累有些凹下去的眼眶,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心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我家吃饭吧,我做给你吃,吃完了你接着睡一会儿。”
他看了她一眼,勾勾唇角却不说话,车子在道路上滑下一个圆润的大弧随即转向她家的方向疾驶。
容沫看着他微蹙眉头凝神驾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猛地坐直身子,“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高中时候尽管他们同在N市,但是任感情怎么进展,她始终不曾想到带他到家里来。那么现在他所表现的轻车熟路,又是如何得到的?
看出她的疑惑,易明晞发出一声不屑到极点的嗤笑,仿佛她问的是再也白痴不过的问题,“这有什么难的?”
“难道你来过我家?”她看着她,晶亮的瞳眸突然升腾起奇异的眸色,像是惊讶又带着些渴求。他曾经用一月的时间为她学过法语,曾经不顾一切尾随她至巴黎,那么,来到她家亦是不足为怪。
“容沫,你异想天开的本领是越来越厉害了。”他在透视镜里斜睨她一眼,眸瞳微眯,白如透玉的齿间透出冰冷的轻嗤,那一瞬间,像是把她不屑到骨子里,“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能费的我如此大的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