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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公开课?”她尚回不过神来,向其他老师问道。
“就是有其他老师或领导旁听的课。”片刻间全教研室老师都不无同情地看着他,岳老师还晃到她身边,眼神一派悲悯,“所谓公开课,名义上而言是考察老师教学能力的一种验证手段。这个一般都会提前通知,但是今天,我们都没收到安排表,所以小容老师……”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原本就紧张,听到他这样神乎其神的表达更是吓得不得了,脸上已经浮现了少许苍白之色:“那是谁听我的课?”
“好了好了。”田老师笑着安慰容沫,“你听小岳胡说的,只是公开课而已,或许是哪个学校也要上广告学,过来向我们采纳经验,哪儿有那么玄乎。”
“那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容沫一脸忐忑,“田老师你教教我。”
“可能要提什么问题,大多是很浅显的,听课的老师通常不会为难你。再有就是要让学生配合好,上课回答问题踊跃着点儿,别出什么岔子。还有呢,”田老师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建议你提前去20分钟,一是做自我介绍,二是发动学生配合。”
下午,容沫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教室,好在她是带大一学生,学生们在高中里所培养的严谨的学习习惯并未完全抛失,基本都提前20分钟到了那里。她暗松了一口气,在告知学生今天是公开课后,先将U盘插到电脑上,一遍又一遍地熟悉幻灯片的放映,随即看看手表,大约还有八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于是在心里酝酿呆会进行自我介绍的措辞。
一点五十五分,容沫数了数在场的学生,三十二名已尽数到齐。她反身面向黑板,刚要在黑板上写下“容沫”两个字做自我介绍,只听“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推了开来。
尚未来得及点头示意,鼻翼间便飘来模糊的香气,容沫蓦地抬头,正好对上易明晞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惊讶,易明晞微微颔首,唇角上扬,一派玩味的兴致。
今天不是公开课吗?他们怎么会来?容沫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加快,再看看他的旁边,蓝校长、蓝若琳均在。此外,还有几名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与他们不同的是,易明晞身着衬衫牛仔裤,倒是一派洒脱,可是,眉宇间那股指点江山的气度,却似乎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
“容老师,开始吧。”蓝校长看她愣在那里的样子,凑到她身边小声附了一句,容沫身子一凛,这才反应过来,狼狈地收拾起自己的惊讶神色,抬头看向座席,易明晞他们已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犹如在提醒她当前的困境。她深吸一口气,拿一只粉笔,反身面向黑板刷刷地写下两个大字:容沫。
字体大方洒脱,尾梢处有女儿少有的英武气度,那是他曾教给她的写法。
“大家好,我是容沫,毕业于法国Y大学广告学系广告学专业,是这学年同学们《传播学》与《广告学教程》的讲师,也许同学们学生会或者是某些社团见到过我的资料,因为我也曾经是X大的一名学生。七年前的今天,与大家身份完全相同。”
她的言谈一如往昔般不徐不疾,说起话来淡淡的笑容凝于嘴角,温和绚烂。时隔这么多年,她的尾音还是习惯性上扬,带着一丝女性的可爱与俏皮,让他久久难忘。
看得出来她在法国学习努力,很多枯燥的专业问题被她用很别致的方式解释出来,引人入胜,欲罢不能。课堂不时爆发出笑声,学生们提问踊跃,而她对答如流,偶尔冒出几句法语,配合她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慧黠。
他觉得课桌轻轻抖动,微微侧头看向蓝若琳,一向矜持的她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易明晞不自觉地咳了一声,蓝若琳忙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明晞?”
“没怎么。”他也小声回复,却将蓝若琳的手自桌子上握紧,再次看着在讲台上流畅授课的容沫,微微一笑,“讲得很好吗?”
“不错。”蓝若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一怔,继而笑道,“很多地方都有独特的见解。”
“哦。”他轻轻点头,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竟有一种小小的自豪在心底荡漾开来,慢慢地流进全身。
“还有几分钟下课,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她语气微扬,视线仿佛不经意地瞥到他的位置,短短地聚焦到他与蓝若琳紧握的手上,随即迅速闪开,但笑容却是依然。
仿若触及到了她眼底刚才那一瞬黯然与慌张,易明晞突然站了起来:“容老师,刚才您对选择性记忆一词的解释很有意思,但是还是偏于学术化了一些,能不能选择通俗一些的方式解读这个词汇?”
大概没料到易明晞真的会提问,容沫的心跳一滞,一时之间大脑竟然空白。她怔怔地看着底下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另一个男人的话却进入她的脑海之中:“容沫,你知道吗?你们广告学的这么多专业词汇,我对一个最有感觉,那就是选择性记忆。”
那是程弈阳帮她翻译法语时说的话,生活总是如此巧合却又残酷,他竟然也问起了这个问题。
她勉强一笑,头却侧向一边:“所谓选择性记忆,是基于选择性注意、接触、理解后的最高形式,也可以说成是人们在接受信息理念时,大脑会根据意愿自动地筛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来记忆和强调。
“我一向认为,这是传播学概念里最散发人性的词汇。其实选择本身就灌入了人的主观意识。如果非要延展到生活里举个例子,那我就肤浅地做个说明,就像一个人面对过去生活的记忆,”容沫转过身来,唇角微勾,抿出一抹无奈,却目不转睛地看向易明晞,像是要把他看到心里,“如果对生活无益,就算再美好的记忆也要忘掉,或许忘掉的过程如嗜心挖骨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