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是麦影西。
她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轮廓更分明了一些。T恤,牛仔裤,宛如学生般的装束。不过,低头的时候,风吹去齐眉的刘海,便能看见她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疤,看上去年岁已久,但仍然很清晰。不知道当时受伤的时候,到底是如何严重。
“哦,这个是内部结构图,就是说,这里有一堵墙,但不要全部封上,只封半面,上面还留一截做成书架……陈叔家的闺女不是读大学吗?家里肯定很多书,那些书也别仍了,就给她整整齐齐地码在这里……”她笑着,用最通俗的语言向这位姓陈的大叔这样解释道。
现在农村都兴自建房,可是,什么都在涨价,随便一个房屋设计图,居然也报价上万——好吧,虽然顾氏也有十万百万的设计方案报价,如果是顾延卿亲自设计,那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可是,这是民宅,是老百姓自己住的对方,居然也这样乱来。
麦影西陪着他们走过几家设计公司后,索性帮他们画了,这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也不需要攻克什么技术难题,她熬了几个通宵,便给他们画了几幅出来,然后,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生活费,也算是自由职业了
正文(三百六十)相守(2)(三更)
好容易将图纸讲解清楚了,他们照常施工,麦影西在旁边盯了一会,便回去了。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一栋平房,这里也不全然是农村,相当于一个小镇子,也有商店、理发店,服装店,麦影西的房子则在镇子那条小道的最尽头,再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了。
“麦小姐,这是老师送给你的花。”刚走到门口,麦影西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呢,一个小女孩窜到麦影西的面前,将一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送到麦影西的手中,然后,甩着羊角辫跑开了。
麦影西低头看了那束花一眼,然后,转过身,遥遥地望向田野。田野里,一群孩子正在写生,镇里的小学也开设了美术课,只是,却从来没有一个美术老师如这位新老师一样,才华横溢,让所有的孩子都爱上了画画。
而这个老师,也极有艺术气质,玉树临风,本身便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品。
麦影西望过去的时候,那位美术老师也站了起来,朝她微微一笑,神色已然恬静,他身上的冷漠与疏离,在这几年的平和岁月里,渐渐消失不见,大概是天天与孩子们混在一起的缘故,雷皓天的气质越来越平静,甚至有种纯真的感觉。
敢情他逆生长了。
上帝对人果然是不公平的,不带这样优待的。
麦影西将目光收回,低下头,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送花这种伎俩,真是幼稚啊。
进了里屋,麦影西将东西放下,就要准备晚餐。马上就要下课了,雷皓天肯定会一如既往地过来蹭饭:她真是想不通,在外面时,明明是那么酷的一个人,怎么涎着脸的时候,比其他无赖更甚。
天天过来蹭饭,却从不交伙食费。当她这里是善堂么?
她挣的也不多,何况物价也涨了。
正想着,那边下了课的雷老师已经不请自来,直接推门进来了。
“今晚吃什么?”听到厨房的动静,他直接走进了厨房,从后面环住麦影西的腰。
麦影西拿起锅铲,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去,“今天再不交生活费,就别指望能吃上饭。”
雷皓天却没有将手缩回去,反而笑了笑,生生地受了这一击,“受伤了,作为赔偿,你再负责我一年的伙食吧。”
“你想得美。”麦影西一脸黑线。她的力气又不重,哪里有受伤这么严重。
这人果然逆生长了,简直如小孩般死缠烂打——只是,雷皓天的小时候,分明是懂事而克制的。
这到底是什么生长规律啊?
“我也没想到美术教员一月只有一千多啊。”雷皓天颇有点郁闷道:“当初真不该把钱全部捐掉。留几百万也好。”
对于从前的他来说,几百万真的是小数目,而今才知,那是寻常家庭几辈子也不及的积蓄。
“你可以不当美术教员啊,以你堂堂雷氏总裁的工作经历,这么高的学历,贼精贼精的商业头脑,当一个职业经理人,什么跨国企业CEO之类的,不是小菜一碟吗?”麦影西这样调侃。
雷皓天想了想,也对,“好吧,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充分满足娘子的虚荣心。养家糊口。我明儿就去应聘,月底拿钱回来先把这房子拆了重建。”
“谁是你娘子?谁有虚荣心了?三十好几,还一个小学教员,好意思说满足娘子的虚荣心。”麦影西板着脸说了几句,忽而自己笑了起来。她转身,拍在雷皓天的额头上,“我还没真正原谅你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确实没有真正原谅他,在他将她带走的第一年里,麦影西甚至不想与他说一句话。
他们从未怀疑过彼此,她也知道,他那一年,不过养精蓄锐,厚积薄发。他做到了,可是,在他做着一切的时候,他将她置于何地?
在那场权衡中,他没有率先选择她。这一点,麦影西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可是心会不甘,会泛寒,在那三天的折辱中,她也会心灰意冷。
而心冷了,会很难很难回暖的。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她重新暖回来,让一切回到最初,只有彼此的最初。
那顿饭笑笑闹闹,终于还是做完了。雷皓天吃得很香,三盘菜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他正抢着要去洗碗,麦影西已经下逐客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