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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母当然会伤心了,明明已经及时送来了医院,哪知还是救不活。那女孩真的很倒霉,得了病不说,没想到,竟然是特殊骨髓,与自己的父母都匹配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另一人叹息。
雷希瑞听在这里,也觉得全身一寒,心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痛如凌迟。
“……哎,也不对,我听检验室的医生说啊,虽然她的父母的骨髓不能用,但是那些骨髓标本里,有一个刚好和她一样,也是特殊骨髓。好像是二号标本,对,是二号标本,也许是她的兄弟吧。”头先说话的那位护士继续道。
“那可太好了。”
“好什么好,这样更惨,如果能找到两个匹配标本还行,如果只找到一个,简直和找不到没有区别。”护士打断同伴的欢呼,颇为扼腕道:“所以我才说,那个女孩不是一般的倒霉。”
“为什么?一个人不够吗?”
“当然不够,她这种情况,需要换很多很多骨髓才行,因为异变已经扩散得很开了,她以前应该就有症状,一定是她的父母平时不关心她,现在,病才变得那么严重。……总而言之,她现在需要大量的骨髓,否则无法抑制异变,而如果这些骨髓都来自同一个人的话,那个捐赠者,也会因为骨髓缺失,同样面临性命危险,就算不死,以后……以后……”
“以后怎样?”
“以后,也会瘫痪。”
“啊,那么惨,这个女孩确实挺倒霉的,还不如根本就没找到匹配样本呢。”话题有了结论,两位护士的闲谈也到此为止了。她们唏嘘着,推着药箱渐渐走远,雷希瑞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知道二号标本是谁的样本。在那位取骨髓的医生将样品放进试管时,他看见过那个阿拉伯数字。雷希瑞对任何事情都很留心,也绝对不会出现记忆出错的情况。
那么,他是这世上唯一与她骨髓匹配的人吗?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
如果他现在一走了之,璇玑会死。
可如果他愿意捐赠,他也会死……或者,比死更凄惨,他会瘫痪。一个骄傲如雷希瑞的人,如果让他忍受瘫痪,他一定会觉得生不如死。
雷希瑞觉得很乱,他满心自嘲:其实这个丫头的死活,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她之间的游戏已经玩完了,这个人,这一家人,这所医院的所有人,都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如果真的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有可能是仇恨,是宿怨。他应该马上离开才对。
雷希瑞终于迈开步子,往电梯那边走去,可是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了荆棘上一样,痛意不知从何而来,却让他无所适从。
那个人……是璇玑。
那个正慢慢地死去,从来在这个世上消失的人……是璇玑。
他的璇玑。
也在这时,那些被他叫过来属下给他打来电话,“雷先生,我们已经到医院了。”
雷希瑞沉默。
“雷先生?”那边又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我再打给你们,就这样。”雷希瑞收住脚步,也在同时,挂断了电话。
璇玑躺在病房里,她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高烧让她的脸烫得吓人,脸颊是不正常的绯红,其他地方却苍白的可怕,这样的璇玑其实也美丽惊人,有种病态的美。
护士为她昨晚常规检查,正要出病房,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东方男人走了进来,因为男人长得极俊美的缘故,护士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直到他走进来后,她才出言提醒道:“先生,这是重症病房,是不允许家属进来探视的。”
“我知道。”男人淡淡地应了声,他的声音不高,但磁性悦耳,像神秘的男低音。护士几乎不忍心责备他,还想继续好言相劝,便听见男人继续道:“我想见到这位顾小姐的主治医师。”
“哦,你是?”
“请告诉医生,我希望尽快给这位顾小姐完成手术,我是捐赠者。还有,除了医生外,先不要惊动任何人。”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不过,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力量。那护士几乎下意识地、便想服从他。
她有点吃惊地走了出去,竟然没有再赶男人。
等她出了门,男人转过身,将病房的大门仔细地合上,做完这一切候,他才转向了此时正躺在病房上的女孩,原先古井无波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的轻柔,他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将椅子拖了过来,坐在她的身侧。
璇玑仍然戴着氧气管,眼眸紧闭,颤抖的睫毛如她此时的容颜一样脆弱而动人。男人……也就是雷希瑞,凝视了她片刻,然后握住她放在被子边的手,举起来,贴着自己的下颌。
她的手也是那么凉,也对,这么冰冷的药水,一滴一滴的,全部滴进了她的体内,她的手又怎么会不凉呢?也许连血都变冷了。想到这里,雷希瑞突然恼恨起来,为什么医院输液的时候,不先将药水处理到体温呢?他简直想砸掉这些仪器。
“璇玑,恭喜你。”他捂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极温柔地说:“还是你赢了。”
这场游戏到现在,输赢是非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为自己的任性与骄傲付出了代价,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却没有想到,天意弄人,命运这东西,实在是奇妙得让他不服气都不行。
多么可笑而两难的抉择,在他即将结束这个游戏的时候,上帝却告诉他:对不起,其实还有最后一题。
就好像每次作业后面的压轴题,最后一个思考题,总会难得你、恨不得将前面的习题再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