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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震惊朝野的天花疫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平复下来。
到第十天,蒋若男出了包围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出来后,便和刘子矜一起去到左都督的指挥所里汇报所有的情况。
左都督的临时指挥所是有一幢民宅改建的。院子前有几名身材高大,相貌狰狞的士兵站岗守卫,这些士兵都是跟着左都督死里逃生的贴身侍卫,之前蒋若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都督极为不敬,如今见到她,都不免露出愤怒的神情
刘子矜上前让这些人通报,不一会儿,通报的士兵出来让他们进去。蒋若男被这些人瞪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跟在刘子矜的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大厅,便见左都督一身黑色常服,坐在首位的白虎皮大椅上。除下盔甲的他少了些硬邦邦的感觉,不过或许是他的鼻子太过高挺,或许是他的眼睛过于狭长,或许是因为他眼角的疤,所以即使是这么平静的时刻也会给人阴冷之感,让人不自觉地紧张,浑身不自在。
左都督前方的黑漆方桌上放着一坛酒,此时左都督正将酒倒入一只白瓷大碗中,然后端起碗,仰头一口饮下,粗大的喉结上下滑动,碗中已是涓滴不剩,看得蒋若男直瞪眼,终于见识到何谓牛饮
左都督放下碗,抬起头直视着他们,阴鸷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得蒋若男心中发毛。这些天她已经从刘子矜那里了解到,这名左都督是何许人物,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最可怕的是,完全不惧后果想起自己曾经当着那么多人对他的责骂,想起那名被打断腿的贵公子,蒋若男心里寒瘆瘆的。
她低下头,不出一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个人不打女人,否则,自己还真的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那边,刘子矜细细地向左都督汇报了整个的情况,整个过程中,左都督不出一声,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刘子矜的声音温和缓慢,就像是催眠曲,蒋若男渐渐有些昏昏入睡。这些天每天的睡眠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她现在恨不得找一张床,在上面躺上十天十夜。
听完刘子矜的回报,左都督“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道,“两位这段时间辛苦了,至于嘉奖所有来疫区大夫的事情,本都督会在奏折上提及。刘太医先下去休息吧。”
“是,都督。”刘子矜作了一辑。
蒋若男也松了口气,跟着行了礼,想一起退下去,刚转过身,左都督忽然冷冷开口,“乔夫人暂且留下,本都督还有些事情问明夫人”
蒋若男心一跳,瞌睡立马醒了一大半,刘子矜也有些紧张,回过身看着左都督,试探地问:“不知都督有何事……”
左都督冷笑一声,“刘太医似乎管得太多了本都督的决定何须向你交代”接着又冷喝一声:“下去”
门外闪进一名侍卫,那架势似乎刘子矜不下去,就会动手将他拖下去,刘子矜脸色发白,却上前一步,将蒋若男护在身后:“乔夫人是下官请过来的,下官有义务保护夫人的安全,都督如有任何不满,请尽管治罪下官,不要为难夫人”
左都督将手中的大碗往桌上重重一磕,脸色越发的阴沉。
“刘太医,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蒋若男见场面变僵,心中暗暗着急。这个都督,连吏部尚书的儿子也敢打,如今这里都是他的人,他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刘子矜有妻有子,自己闯的祸怎么能连累他受过?
当下,蒋若男从刘子矜身后走出,大声说:“多谢刘太医的一番好意。刘太医不必担心民妇,事实俱在,想左都督一代豪杰,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应该不至于为难民妇”话虽然是对刘子矜说,可是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左都督。
左都督冷冷地注视着她,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
蒋若男又压低了声音对刘子矜说:“刘太医先下去,我有凤令,他不敢对我怎样。这人喜怒无常,阴狠毒辣,刘太医不要冲动,嫂子和孩子们还等着你回去了”
听到蒋若男提起妻子儿女,刘子矜的脸色微变,他沉默了一会,道:“夫人小心,必要时不妨说出身份,他再蛮横也不敢放肆”
蒋若男故作镇静地点点头,其实心中直打鼓,她现在还有什么身份?死了十多年的威武将军的女儿?安远侯过气的老婆?也就太后的宠爱稍稍靠谱,可是跟吏部尚书之子的身份比起来……
蒋若男背上渗出冷汗……
刘子矜转身向左都督大声道:“左都督,乔夫人乃这次事件的大功臣,如果乔夫人有什么闪失,下官一定会句式向皇上禀告”语气中有很明显的威胁意味。
左都督冷哼一声,显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刘子矜再看了蒋若男一眼,转身下去。
大厅里一下静下来。
蒋若男立在那里低着头,左都督仍然一碗接一碗的喝酒。
蒋若男心中忍不住想,他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就不醉呢?
左都督忽然放下手中的大碗,起身,转过方桌,向着蒋若男走来。
蒋若男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说不怕是假的,真不明白,那时哪来的勇气指着他骂的?
可即使心惊胆战,蒋若男仍然逼着自己稳稳地立在这里,没有后退一步自己没有错,不管心中怎么害怕,气势上决不能输
他在离她三步远之处停下脚步,蒋若男能看见他有些掉线的衣摆和磨损的黑色布靴。
“怎么,夫人现在知道害怕了?”他冷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