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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认为,当下要做的应是挑出那个暗器。”太医低头,“可是娘娘,若是此事有了差池,那皇上……皇上……”
即使他不说下去,同为医者的她也能明白其中的代价。一旦有了丝毫差池,那就会是条再绝不过的路。
根本不容许回头的路。
“臣刚才问了陌王爷,陌王爷说他主张挑出暗器。刚说完这话,您就来了……”
“陌王爷?”繁锦微诧,“谁?”
“皇嫂。”相处一年多的君陌突然俯身,唇角流露出淡然笑意,玩世不恭中却又夹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复杂,“臣弟景陌见过皇嫂。”
她生生的愣住,脑海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一样霎那间归于空白。而他则微微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恢复澄澈纯净,“关于臣弟的事情,过会子再和嫂子细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我皇兄之事。”
“既然本王与皇嫂皆是这个意见,太医,请尽力而为吧。”
“臣……”
无心计较君陌真实身份的渊源,繁锦注意到了太医的复杂眼神,昏暗的眸瞳中透着一种浑浊的恐惧与慌乱,干瘦的拳头紧攥,额上甚至也已流下汗珠。即使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太医,遇到这样的情况也难免乱了阵脚,当朝天子遇到这么大惊险,即使是全力以赴,若景杞出现意外,那也是弑君的罪名。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一直端着的短剑砰的一声放至旁边的桌子上,“我来吧。”
“您……”太医大惊。
“您若不相信本宫的医术,可以去向陌王打听。玉梨,”她挽起袖子,坐在景杞的床边,凝神看他,“你去端些热水,让人置办最烈最烈的酒。此外,用酒精做灯,点燃放至我一侧,准备些干净帕子,还有……”,她微皱眉头,“找几把刀和最细的银筷来,事先找口锅烈火大煮,这些东西一并弄好之后端到这里。”
她罗罗嗦嗦的说了这么多,幸好玉梨习惯了她经常看似莫名的嘱咐,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繁锦微侧头看向太医,“这次带野山参来了吗?”
“带了。”太医低声应答,“现在皇上含着的便是山参,可续保元气。”
“好。”繁锦接过帕子温柔拭去景杞脸上因疼痛浮出的汗迹,“全都拿来,也放在这里。”
卷三别程卷三别程第一一九章赌注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吩咐完毕,繁锦慢慢挥手,“有事的话,我会喊你们。”
“皇嫂……”
“下去!”她并不转头,唇齿间挤出的话却生硬的冰冷。景陌看她如此,只能低叹一声,与太医一并退下去。
听到那些脚步声渐行渐远,繁锦这才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凝至他紧闭的眼眸,不由得将手抚至他的长睫之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的话,但是一定要信我,信我,你才能醒过来。”
凝睇良久,仍是毫无反应。他额上的汗珠却更加湿了一些,浸在她手上也生出一派湿润的微粘。繁锦看着这张在梦境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心里突然腾涌起如此强烈的疼痛,比起他在她身边的时候,那张脸似乎更瘦了一些。
她将手甚至他的被子里,慢慢寻找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摩挲。即使已是夫妻,是这天底下最可名正言顺与他行亲热之事的人,可她天生羞涩,不敢主动与他行半丝亲密之事。他们拥有的那些缠绵时光,都是他主动呵护,她才被动的迎合他的爱意缱绻。就算是拉手这样再平常不过的举动,记忆中,这仿佛也是第一次。
她敢于面对死尸,敢于孤身面对那么深重复杂的阴谋,敢于将毒害他们一家的仇人设计覆灭,却唯独不敢向他表示半分的亲昵。
这是多么奇怪的感觉。
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仿佛生生的铬到了她心里,繁锦伸手细细勾勒它的形状,霎那间,难以抑制的悲悯溢上心头。即使不将它拿出被外细细查看,她也能知道这是她的玉镯。
这个看似不将一切放入眼中的人,竟将她的东西随身带于身上!
她觉得自己地眼泪又要没出息地夺眶奔涌,鼻子微感酸意,便听到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玉梨已将她要的一切东西准备完毕。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凑在他耳边低语。“你要忍着些,是我救你。若是你撑不下去,那我绝不独活。所以,你要是想要继续追究我,就必须得挨过这一次。”
慢慢起身,那双紧闭的眸子依然如死水般没有任何回应。繁锦已经转头,粲然眸瞳盛起肃然认真的酷冷,“玉梨,一会儿他要是挣扎,或喊出声。就将山参塞到他嘴里。”
“是。”
她轻轻掀开被子,因伤口流出的血迹将衣服粘合,若是贸然揭开必会伤及旁边脆弱皮肤,引得不必要的疼痛。繁锦便干脆用了剪子,一点点将粘合的衣服分开。在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在眼前时,即使她已经在心里描绘过万般惨痛状况,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伤口如同紧闭的野兽大口,仿佛一不小心触及,它便会再次狰狞起来,继续扮演着她的无情和血腥。那么长一痕地伤口斜斜的勾勒在他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疯狂那日的闪电。
也是这样,斜斜的划在他的脸上,那么耀眼。那么透明,在那一瞬间,她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棱角分明,却又现出了那么犀利的残酷。
繁锦强迫自己割舍掉那些记忆,仔仔细细的查看他的伤口。因为是被刺伤,大概是由于拔剑地关系,有一些肉微微朝外翻。让玉梨将泡在酒里的银筷拿出。很小心的探入下去,她很快便看到了那深嵌于肉里的暗器,比想象中地要短,就那样直直的插入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