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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为他是单纯以为要顾及大体才给她送来这身宫衣,看来并不完全为此。繁锦微微仰头,心里有了这一想法的片刻间,仿佛突然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在她胸膛里腾飞起来。
痒痒的,还带着些渴盼已久的完满。
嗒穆尔行于她们身旁,景杞不时向他介绍着宫里的胜景,各种各样景色的来源与传说,不仅是嗒穆尔,很多就是繁锦这个宫中女主人都不曾听说过。而景杞始终紧握着她的手,甚至是她的手里都有了腻湿的汗意,也不曾松开。
到承昔宫的时候,群臣及各位后宫嫔妃早已在那儿等候。山呼万岁的声音似乎要响彻天地,繁锦却在这样的震动中有些心不在焉。一进门,她便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各方,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王芸楚的身影。
随着景杞在首座上坐定,繁锦再次看了一遍四周,依照芸楚的位分,理应是在仅次于她的副座坐定才是,可是现在看来,副座空空如也,仅仅摆着精致的酒具与茶具,别的什么也没有。
她的纳闷尚未出于口,坐在一旁的景杞也发现了异样,摆手唤过一旁服侍的喜贵儿,细问芸楚为何不能前来的缘由。喜贵儿接到旨意慌忙去瑾榕殿问询的时候,吉时已到,承昔宫大宴照常进行。
繁锦心不在焉的看着酒樽上精美的花纹,刚刚暖融的心底不知为何竟又一点一点的冰了下去。看着他端着酒樽,尽管是唇角噙笑,但是眉宇之间却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愁绪,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好笑起来。悄悄在案子底下攥了攥自己的拳头,里面黏黏的,仿佛还带着他带有龙涎气息的汗腻,可是心里,却是完全空寂,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样的赞赏与惊艳,难道只因为自己是他身边的女人?怕是换了任何一个女人穿上这样的衣衫,他都会觉得高兴与赞叹吧。
她不愿意继续想下去,端起酒杯狠狠的饮了一口,却因为饮的太急,一口气上不来,狠狠的咳嗽起来。
片刻间胸膛里郁积的闷气与醇烈的酒香混在了一起,仿若化成了一个有着明亮刀尖的明刃,狠狠的向自己的喉咙处刺来。繁锦一手支撑着身子,一手拍着胸口狠狠咳嗽,每咳一次都像有刀在心口划上一痕,带着尖利的疼痛和让人瘫软的无力。恍然间觉得有一双大手在身后有节奏的拍着,繁锦抬头,透过因用力咳嗽而朦胧的双眼,看到了景杞略带忧色的眸光。
恍惚中听到他已经开始传唤太医,繁锦忙挥手,艰难的说自己只是呛着了,过一会儿便好。其实她的伤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却只能死死挨住不吭一声,原本已经失礼,再大兴诊治,更会被嘲笑没了礼数。
从来不知道宫廷御酿是这么醇烈,仅仅咽下一口,那刺鼻的酒气便如同化在了自己的血液里,咳嗽之余,繁锦仍是觉得难以呼吸。景杞一手持杯,仍然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因奉了旨意,殿下已经开始觥筹交错的互相敬酒,喧闹之下,繁锦终于觉得自己好受了些。
突然间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朵,繁锦抬头,却见喜贵儿已经半俯在他们身边,虽然已经几近掩饰,可是她还是从这个宫中最行事沉稳的老太监眼里发现了一丝丝惊慌与惧意。她强压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努力去辨析喜贵儿对景杞说的什么,大概是因为四周气氛过于喧闹的缘故,只能隐隐的听着“芸妃”“摔倒”几个字眼,其余的,均是模糊一片。
一直在自己背上拍着的大手突然停下,繁锦只觉得耳边突然生起一阵风,景杞竟然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喜贵儿忙挡在前面,眼色中透出一抹焦急,“皇上……”
繁锦坐直身子,强压住自己继续的咳嗽,轻轻扯扯他的衣摆,低声道,“若是不觉得有失体统,尽管可以去。”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勉强听见,可是景杞真的坐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幽幽的长叹,紧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酒。
而繁锦心里,五味杂陈。
第一卷缔结第六十二章和亲
随着礼官将早已拟好的大篇礼文诵读完毕,聚宴开始,气氛逐渐高涨了起来。期间瑾榕殿的婢女来到宴席,再次附到景杞身边说了些什么,繁锦只看见他微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展开,眼底重新溢上了浅浅的笑意,仿佛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慢慢在心里潋滟开。
她垂眸不语,脑子不争气的想着芸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上一次宴会的事情再次自眼前重演。那还是芸楚被册妃的时候,只是一夜,郁嫔便离奇死亡。尽管最后她在景略的努力下洗清了冤情,可是郁嫔的死因不明却还是事实。
偏偏这次又在行宴的时候,芸楚无故摔伤,这两者之间,是否仍有关联?
繁锦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放在案上的手突然觉得一热,抬眸看去,却见景杞看向她,微微举起酒樽示意,暗示他与她起身敬酒。她点点头,依令而行。
“伊索王子,朕与皇后就代表夏唐子民,欢迎你来到朕的疆土。这杯饮下之后,还望夏唐与玉蕃从此安和祥宁,再无干戈。”
两人一饮而尽之后,嗒穆尔也高举起酒樽,笑道,“玉蕃汗王派本王子来已是昭显了最大的和谈诚意,而且我相信,咱们两方,定能和睦安宁。最起码,”嗒穆尔别有深意的挑挑眉角,紫色瞳眸无意间流露出一丝挑衅与霸气,“五年之内,必无碍,您说是不是?”
这样的回答让景杞一怔,攥着酒樽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了些,因用力而发白的指关节与铁红辉映,在繁锦看来竟有几分血腥的红。可景杞面上还是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王子说笑了,何止五年,朕倒是期盼夏唐能与玉蕃永世和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