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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启伦哑口无言,搜肠刮肚想说些话缓和母亲的激动的情绪,一抬眼却看到穿戴齐整的龚梦舒不知什么时候正悄然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她的唇色发白,乌黑的眼眸里水光盈盈,那种犹如受伤小鹿一般的可怜眼神让黄启伦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他稍加迟疑了片刻,便对母亲说道:“娘,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我,我和梦舒——早就在一起了,我们已经那……那啥了……所以白布上没血渍也算正常……”
“你这个臭小子!学什么不好,竟然学会了先上车后补票!”黄母听到黄启伦这么一说,紧绷的脸方才有所缓和,眼角也瞥见了龚梦舒,但嘴上却仍然道:“女孩子家家的总要自重,怎么也跟着你胡闹了?若是你不娶,她怎还嫁得出去?”
龚梦舒站在门口,脸一阵白一阵红,低了头不敢抬起来。黄启伦连忙上前哄着母亲道:“娘,您就别再说了,我们知道错了,要怪就怪你儿子太冲动了——”
“你这个臭小子!”黄母叹口气,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所以这辈子活该要替你做牛做马!得了,快把白布给我!”
黄启伦迟迟疑疑地将白布递给了母亲,黄母一把抢过,从砧板上拿起一把菜刀,不耐地道:“你们赶快来帮我忙,好生在厨房里做点吃的预备着,我这就去捉只鸡杀了!”说着径直出了厨房,外头传来了公鸡母鸡四处乱逃的咯咯乱叫声,不一会儿,黄母就拿着那块白布进来了,上面已经染上了殷红的公鸡血。
黄母把染血的贞洁布一把甩给了黄启伦,并不看龚梦舒,只是冷冷道:“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你们两个可要给我好好听话,别再给我惹事端出来!”黄启伦搂住母亲只是嘿嘿赔笑,而卷着袖子正在埋头在厨房里洗碗的龚梦舒粉脸则涨得通红,羞惭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后脖颈,不敢抬头再回望黄母一眼。
这场龚梦舒最担心的风波总算这么平静度过了,龚梦舒对于黄启伦的大度和对她的袒护感念在心,本对他并无多少感情,但经过这些煎熬之后,她对他开始有了新的认识,便另眼相看起来。于是小两口新婚,虽然谈不上如胶似漆,却也算是融洽。
婚后第三日,黄启伦随着龚梦舒归宁。黄母忙着恢复供应点心铺的生意,顾不上操持这些琐事,龚梦舒过来和她道别的时候,她也只是略微颔首,头也不抬道:“嗯,知道了,你们去吧,代我问亲家母好。”说话的语气只是淡淡,并无多少真心实意的热情。
龚梦舒见此也不敢多说,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后,才和黄启伦出了门。
龚太太伍佩思早在龚家门口等候多时,自从龚梦舒嫁出去之日开始,她就一直寝食难安,坐立不安,一颗心总是揪着的。眼下见黄启伦陪着龚梦舒从黄包车下来,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叫了一声:“梦舒,你可回来了!”说着眼眶便红了。
龚梦舒见着母亲憔悴的面容以及红肿的眼眶,鼻头一酸也要落泪,她连忙忍住想哭的冲动,强颜欢笑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您可别难过了……”
伍佩思见龚梦舒的眉宇间虽然未见喜色,但却也没见到悲戚的模样,再看看黄启伦一举一动对龚梦舒都还体贴,一颗悬着已久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她拉着龚梦舒的手,回身礼让着黄启伦进屋,嘴里亲热地喊道:“老头儿,咱家的姑爷姑娘们回家来了,快让他们进屋,快进屋!”
可是龚弘文对黄启伦依旧没有什么好感,进家门后龚梦舒便被母亲拉去说体己话了,黄启伦到书房里向龚弘文请安的时候他正看着报纸,嘴里“嗯嗯”了几声,便不再理会黄启伦。黄启伦被晾在一旁百无聊赖,只得出来和龚梦舒的弟弟龚麒麟一起在院子里玩耍。
龚弘文的小妾吴氏见天气好正在院子里晒被子,见此抿嘴笑道:“我说姑爷,你和麒麟玩得这么好,可见也是个爱孩子的好男人。您哪,也加把劲吧,赶紧和大小姐早点生个贵子,免得一个不小心,梦舒可就又被别人要回去了!”
“又被别人要了回去?”黄启伦心下一动,转头望着吴氏道:“二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吴氏朝着黄启伦飞了个眼风,神态娇媚地道:“我只是羡慕梦舒好福气,找的两个男人都是一表人才,比我强得可太多了!”
黄启伦闻声沉默片刻,压低了嗓子问道:“二娘,除了我之外另外的一个男人是谁?!”
“哎呀,我只是说笑而已,”吴氏见黄启伦开始脸红脖子粗,连忙掩饰道:“您别多心呀姑爷,要是您因为我的话对梦舒起了什么疑心那我罪过可就大了!其实我说的那个男人您肯定也晓得,就是程家的二少爷啊。我可没说他们有什么暧昧关系哦,不过我们家梦舒可是自小就和程家二少爷一起长大的——他们两人的事情这您可得自己问梦舒了……”
黄启伦听了一张脸全都黑了来,所有的玩兴在瞬间全都消失。他把手中的皮球塞还给龚麒麟,独自走到院子的一旁想着心事,听着后面吴氏似在暗自窃笑他,他突然觉得背上火辣辣的,一股无名火慢慢腾了上来,却又无处发作,憋得只是难受。
龚太太在佛堂里和龚梦舒说着悄悄话,关上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悄声问龚梦舒:“怎么样?那夜没露出破绽吧?”
龚梦舒望望佛堂上供奉的观音佛像,脸色发红,渐渐又有些发白。她低垂着头,轻声道:“娘,被他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