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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琳是大家闺秀,自尊极强,哪怕一点点对她的疏忽都会让她感觉到不痛快。于是她和李哲翰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渐渐便淡了。
程墨琳现在依旧是单身,她的年纪在茗城乡绅望族的子女们之中也算大龄了,程家人替她急得不行,可是她还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肯松口。不知道那位李哲翰是不是也还打着光棍。程墨琳从同学的嘴里得知李哲翰如今好像也在南京,听说是在某整编军里任参谋长的高职,实权在握。没想到一介书生如今竟然成了叱咤风云的武生,令人跌破眼镜。
但是两人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程墨琳实在拉不下脸来去求李哲翰,从潜意识里,她不想让自己家庭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与李哲翰见面,她不想自己在他面前再次没有底气。但二哥程瑞凯却是程墨琳最亲的人,思前想后,程墨琳还是觉得非得去求李哲翰不可,她不出面,得去找个人出面,这个人最好是以前也和李哲翰相熟的。想来想去,程墨琳决定让龚梦舒去南京找李哲翰谈谈。可让她有顾虑的是,龚梦舒刚产下孩子,身子还虚弱着,南京一行恐怕不能成行。
其实,自从程瑞凯被抓走之后,龚梦舒度过的夜晚都是难眠的,这个月子也没坐好。
看着啼哭不已的待哺婴儿,龚梦舒顾不上月子不能流泪的禁忌,不知道偷偷流了几次眼泪。对程瑞凯的担忧和思念,让龚梦舒更加明白,自己的心几乎都被程瑞凯给侵占了,她对他的爱,超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虽然说对程瑞凯还有怨气,但那么多年的感情依旧还存在着。眼下对他的担心让龚梦舒几乎茶饭不思。从南京传来的消息是一个糟似一个,听说程瑞泰到了南京也被抓,龚梦舒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时下程家很不太平,外界因为疯传程家马上要倒了,程家开设的店铺和商行涌进了很多经销客商,都急着搬货和兑现,照此下去,程家不想垮塌恐怕也不由自主。程察仲和程老太太都急得病着,只剩下二太太满珍和大少奶奶林雪娴在操持。尽管孩子还没满月,可她已经待不住了。她必须做点什么才成。
不过丫头翠谷对龚梦舒蠢蠢欲动的打算却严防死守,一直看护她,防止龚梦舒坐不满月子就要四处奔波,月子没坐好,落下的病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程家人现在严密保护龚梦舒,翠谷也曾亲口答应程瑞凯被抓之前对她的嘱咐,她担心自己不及时劝慰住龚梦舒,不但程老爷太太们会斥责她,而且等程瑞凯放出来,一定先要追究的就是她这个小丫头的责任,所以半步也不敢离开龚梦舒。
龚梦舒每天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马上就去南京看看,但是月子还剩几天没坐完,她只能按捺住急迫的心情,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免因为悲观情绪而影响到奶水的分泌。但是之前黄启伦坠崖事件加上程瑞凯身陷囹圄的打击,让龚梦舒的奶水早已严重不足,只好请了个奶妈,暂代乳母的职责。
程墨琳怕被程家人责骂她鼓动龚梦舒,所以遮遮掩掩地进了龚梦舒的卧室,支开了丫头翠谷,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把自己的打算告知龚梦舒。
龚梦舒沉吟片刻,问程墨琳:“李哲翰真能帮到忙么?”
“眼下我们程家孤立无援,大哥和二哥都被抓走了,程家生意无人照看,很多亲戚朋友退避三尺,唯恐被牵连。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自力更生,”程墨琳叹口气道:“梦舒,我不想去见李哲翰,你替我去找他一趟,请他务必帮我们这个忙……”
龚梦舒咬着唇半晌没有吭声,程墨琳以为她不愿意去,便说:“难道你也忍心看着二哥大哥受苦被判刑么?二哥他也是为了你才铤而走险……”
龚梦舒的眼角瞥见小丫头翠谷正站在门口偷听,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你跟我说说李哲翰如今是什么情况,他在南京什么地方?”
“你若是不打算去,我何必要跟你说这些呢?”程墨琳见龚梦舒态度不积极,娇纵的性子忍不住又急了,“大哥二哥可不能再等下去了!”说完,跺着脚生了一会儿闷气,还是告诉龚梦舒探听来关于李哲翰的一些情况。
龚梦舒一言不发地听完,程墨琳见她瘦弱呆滞的模样,心里又泛起了一丝不忍,便道:“算了,梦舒,我就是找你来拿主意的。不过你现在还坐着月子,南京恐怕你也去不了,就当我没说过这事,等明日我再去找大嫂或者几个同学,让她们帮我忙——”
“雪娴和李哲翰不熟……”龚梦舒拧着眉想了想,道:“未必人家肯卖这个面子……”
“那有什么办法?总得死马当活马医吧?”程墨琳叹口气,瞧了一眼龚梦舒,有些郁闷地退出了龚梦舒的房间。翠谷听完内室的对话,见龚梦舒不被程墨琳的率性所鼓动,在门口方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夜半时分,卢青青从娘家颓然回程家来,她所经过的路上,迎来的都是程家人对她敌意不满的目光,她低垂着头,心虚地不想回视他们。眼下事情闹成这副模样,她也不想的。她原本只是想给程瑞凯一个下马威看看,好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但是事与愿违,她竟然成了程家的罪人。
身旁的丫鬟此刻也不敢瞎出主意,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经过西厢房的走廊,卢青青停下脚步,往里看了看。龚梦舒生产完,卢青青一直都赌气没来看过龚梦舒和孩子。此时此刻,她竟鬼使神差地想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