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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没有来得及赶上的那个江北繁盛时代,流行的是瘦美人。女人们在一起就是比体重,比腰围,讨论交换节食减肥的经验,而那些所谓的经验,常常是非人道的。
那时候,越是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女人越可怜。你想啊,每天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眼泪汪汪地啃老黄瓜。那是什么滋味?啃完了,还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地跑去问自己地夫君:“你看我今天瘦了吗?”那可怜地被问了一千次的男人只好皱着眉头回答:“嗯,你又瘦了。”
那时候,最有名的美人绿珠,据说“腰肢不盈一握”,走起路来颤巍巍、喘吁吁。夫主石崇怕她被风刮跑,总是派个人随时随地跟着,起风的时候,就拉着她的衣带亦步亦趋,免得她随风而逝。
朝廷仓皇南渡后。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颇艰难。最初的一、两年,街上的行人望上去个个身如麻杆、面有菜色。这种情况下,瘦美人自然不流行了,人们看到面色红润、体态丰腴的美人才会心生喜悦之情。
道理很简单:国富,胖子们抖动着一身肥肉满街乱跑,人们看腻了。故瘦美人讨喜。若国穷民瘦,丰腴就成了难以企及的奢求。说穿了。无非就是物以稀为贵。
侯尚仪这样符合时代标准地大美人,幸亏年纪只有三十出头,若再大上几岁,只怕在宫里就留不住了。早就听说,要想在宫里混。年龄最好不要超过三十岁。因为。这个年龄就比当今皇上小了十岁,已经被皇上列入拒绝碰的黑女人名单。
进了皇上拒绝临幸的黑女人名单,也就进了皇后可以任用的红色光荣榜单。
侯尚仪在我们的问候声中一言不发地走进里屋。出来时,已经换上了淡赭色的六品文官补服,亮赭色地云肩。补服当胸绣着颜色鲜亮的大朵五彩祥云,和一只临空展翅地鹭。头上则戴着一顶有着长长翅翼的六品官帽,原来的刘海泯了进去。这样一打扮,妖娆不见了,威仪立现。
谭书典的服装是颜色略深的赭红,当胸那一块方方正正地是宝石蓝地图案,和一只像是鹌鹑的鸟。
我的服装是怎样地?是不是也是赭黄色?她们没有给,我也不敢问。
谭书典见我只顾研究她们的服装,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桌上的茶杯噜了噜嘴。
我走过去泡了一杯茶奉给侯尚仪,口里说:“桃叶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请大人多多指教。”
谭书典站在一旁笑着为我说好话:“诸葛彤史一大早就来了,来了就帮我
那,忙了一早上了,这屋子的清洁大部分都是她做的
侯尚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却并没有吞下去,而是在口里漱了漱。我赶紧拿起脚边的痰盂接着。
我本来以为自己这样已经够机灵够狗腿了,连她漱口我都提着痰盂侍候,谁曾想,她却脸色大变,皱眉做恶心状:“你做了一早上的清洁,却连痰盂都没倒掉?”
我低头一看,立刻一脸尴尬。谭书典忙过来说:“大人,不怪诸葛彤史,这个是我疏忽了。当时诸葛彤史在抹桌子,我站在这里跟她讲话,正好把痰盂遮住了,她没看见,我自己也忘了。”
谭书典试图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为我开脱,可惜侯尚仪根本不理她,只是板着脸教训我:“事情没做好就是没做好,不是一句‘没看见’、‘疏忽了’就可以打发过去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可以用疏忽当借口的地方吗?在宫里,什么事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借口任何人情可讲的。你想在宫里混下去,将来平平安安地回家,就不能出任何差错!哪怕一丁点的疏忽,就可能要你的命。”
我只能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保证绝不再犯,我现在就去倒。”
洗干净痰盂后,还没回到屋里,老远就听见侯尚仪在那儿吼着:“是谁动了我桌上的东西?”
我三步两脚走进去,站在她面前做低头认罪状:“是我。刚刚抹桌子的时候,我看大人的东西到处散放着,不好做清洁,就把它们叠到一起去了。”
她怒道:“谁叫你动的?我桌上摆的东西,都是我昨晚没处理完,原想等早上来了再接着做的,你这样擅自整理,现在我都找不到首尾了。”
“是属下的错,请大人责罚。”
我的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同时郁闷地想:尚仪大人的这个习惯谭书典肯定知道,怎么她任由我收拾这桌上的东西不出声提醒呢?
侯尚仪冷冷地说:“有过当然要罚!这一个月的清洁都是你做,谭书典不许帮忙。切记,我屋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许乱动,除非是我丢在地上的废纸,你才可以捡起来,撕成碎片丢掉。”
不动东西那清洁怎么做啊?但这个风头上,我可不敢再触怒她,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唉,想不到这一个上司,就比以前的四位少爷还难侍候。真怀念在书塾的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啊。
“你还在那儿发什么呆?”又是一声低喝传来。
“对不起,我……”我发一下呆也被吼,太严厉、太苛刻了吧。亏我刚刚还在庆幸遇到了大美人上司,谁知是个母老虎。
“在宫里上值,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全神贯注,不准开小差,知道吗?不然,哪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侯尚仪不失时机地教训我。
“是,是,是。”又来了!从今天进来后,这两个人就一直在告诫我:你要小心,要时刻警惕,要全神贯注,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你的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