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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跟她待在一间房里不说,还得每天促膝而坐、亲密相对,含情脉脉……
让我死了吧!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呀,难道是训我训上瘾了。索性放在眼皮底下,好随时想训就训,想骂就骂?就像我们平时把垃圾桶放在最顺手的地方一样?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在心里呼天抢地,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示,还努力挤出史上最虚伪的笑脸。
但,这样地笑容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上司。上司是一种无所不在无所不晓的存在物。
不信请听:
“怎么,跟我坐在一起做事你很不乐意?”一个隐含怒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张曾让我赞叹不已的美丽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担心自己会因为太紧张而做不好事。”我嗫嚅着。害怕着,但还是说出了心里话。跟上司亲密相对,真的会影响下属工作水平地正常发挥滴。
“这样你就紧张。那你将来跟满屋子的达官贵人坐在一起会怎样?听说,你还一心想攀高枝,想嫁到豪门去做正房太太,就你这点儿胆子,这点儿出息,我劝你还是趁早别做白日梦了,老老实实嫁个小户人家地小子是正经。”
她的声音冷冷的,硬硬的,如金属的剑戟,一下子就戳过来,毫不留情,一剑中地。
我嘴唇抖动,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忍不住。
如果说早上她地那些训斥只是让我紧张不安的话,这些话就真的伤到我了。
“一心想攀高枝”,“想嫁到豪门去做正房太太”,这些都是事实,我也知道肯定有许多人在背后嘲笑、不屑。可毕竟只是在背后,在我看不见、听不见地地方,隐隐约约地存在着。想象中的嘲笑到底虚幻,杀伤力有限。
现在这样当着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那种伤害竟然排山倒海,让我这样隐忍的人都禁不住当堂落泪。
我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可是她的话还没完:“我说你两句你就委屈得不行,就哭天抹泪的。那你何必进宫来?亏我当时还跟皇后娘娘说尽了好话才要到你,我以为你受过苦,比那些千金小姐更懂事,更能干,也更能适应宫里的生活。这宫里表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其实到处都是陷阱。娇滴滴受不起一丁点委屈的人最好还是早点卷铺盖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连忙擦干
她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受不了委屈,那又何必进宫干什么的?是来为皇家的各房主子们服务的,也就是来当下人的,这样的身份,哪有你哭鼻子扮委屈的份儿?
委屈,也是一种资格。不是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有资格委屈的。
想到这里我起身致歉道:“大人教训得是,是属下不懂事。大人给属下这个机会跟大人一起办公,让属下能及时向大人请教,这是大人对属下的额外照顾,额外的恩典,也是属下难得的机缘,难得的福气。以后,还要请大人不吝赐教。”
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口里说出的话依然是冷硬的:“吝不吝的,就要看你值不值得我教了。”
我双手奉给她一杯茶:“大人放心,属下绝对是‘孺子可教’,而不是‘朽木不可雕’”。
看她的嘴角翘了起来,我想巩固战果,又讨好地说:“今天的事,真是太感谢大人了。是大人的一番话才让属下住进凤仪宫的。”
她的神色再次阴晴不定起来,眼睛看着窗外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笑着挑明:“大人今天故意把这边的居住条件说得那么差,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开恩一并收留我吧。”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比刚刚更难看了,低声喝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就是,我蒙骗了皇后娘娘,故意花言巧语让她上当,这样才一时恻隐收留你的?”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了,怎么能宣之于口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含章殿!到处都是皇后的人,到处都是耳目。
我慌忙看了看屋里屋外,还好屋外没人,谭书典在里间的屋子里。见侯尚仪面色铁青,我从椅子上滑到地下,在她脚边单膝跪下道:“属下知错了,请大人恕罪。”
半晌,她才叹道:“起来吧。早就跟你说过,在宫里不比别的地方,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偶尔一句你以为无关紧要的话,若被有心人加油添醋一传,可能就是一条大罪。一旦上面的主子发怒了,气头上的时候,只要一句话就能轻易断送你的小命,到时候你连申诉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属下一定谨记教训,多谢大人指点。”我冷汗潸潸。这次,我不是怪她,而是怪自己多嘴,心里藏不住话。
“你在凤仪宫的时候尤其要小心,要时刻记住‘祸从口出’的古训。”
“是,属下会牢记的。”
“你今天在饭厅看到静梵了吧?”她突然问我。
“看到了,就是那个一直侍立在皇后身侧像棵树一样的人。”
“像棵树?倒也真像。她是皇后身边留得最久,也最得宠任的人。我进宫八年,在这含章殿也待了七年了,跟她见面无数次,却从未听她说过任何与公事无关的话。除了传达皇后娘娘的旨意,回答‘是’或‘不是’外,她不说别的话。就连同样服侍皇后的宫女,都说没跟她在私底下说过任何话。就因为这份谨慎与寡言,皇后才特别信任她,什么密旨都让她去传,因为知道她任何时候都不会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