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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看见陶君朴特意走出屋子接电话开始,汤敏达就留了心,猜测那会不会是程楚翘的来电。他心里有事就藏不住,猜来猜去半天后,干脆走出屋子,旁敲侧击地询问上了。
陶君朴对此坦然相告:“是程楚翘打来的。”
汤敏达顿时心生不安,不再拐弯抹角地直接发问:“她打电话找你干吗?”
这个问题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事了,而陶君朴也无意对他解释太多:“不干吗?就随便聊聊。”
汤敏达有些发急,声音也马上拔高了:“她经常打电话找你聊天吗?”
“不算经常,偶尔吧。”
一边说,陶君朴一边走过汤敏达的身旁,直接回了屋。看出他不打算跟自己多说什么,汤敏达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毕竟他不可能硬从他嘴里挤出话来。只是越想就越嫉妒:程楚翘居然会打电话找陶君朴聊天,她还从没主动打过电话找我聊天呢,都是我打过去找她。为什么她想找人聊天时不找我呢?为什么她更愿意找陶君朴呢?或许是因为她认识他比我更早,所以觉得跟他更熟悉。不行,我以后得多找机会接近她,不能再慢慢来了,得加快追求攻势才行。
陶君朴走回屋子时,发现妹妹汤敏敏正在落地长窗前朝外面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见他回来了,小丫头马上询问:“二哥,大哥刚才是不是在和你吵架?”
“不是,他为什么要跟我吵架?”
汤敏敏一脸鬼精灵的神色:“大哥喜欢楚翘姐姐,楚翘姐姐却和二哥你的关系更好,他心里一定不舒服。所以,他要和你吵架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陶君朴好气又好笑:“你个小丫头片子,跟你无关的事倒这么上心,读书怎么不这么用心呢?”
“怎么跟我无关了?我大哥二哥眼看要成情敌了,如果你们因为楚翘姐姐闹翻了,到时候我夹在中间多为难啊!都不知道到底帮哪一个才好。”
陶君朴笑着拍了一下妹妹的头说:“我们不用你帮,更不用你管。你呀,管好自己的小脑袋瓜在考试时不要出错就行了!没事就去多背一背课本上的古诗,别在诗词填空时又闹笑话。苏轼的‘但愿人长久’让你填下句时,你居然填的是‘一颗永流传’,这张冠李戴得也太让人无语了!”
汤敏敏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这可不怨我,谁让苏爷爷这两句词跟那什么钻石广告的宣传语有点类似呢。”
陶君朴苦笑:“谁说的,前者比后者明明高出好几个档次好不好?就像高级定制和山寨货的区别。”
“有这么明显的区别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呀!”
“所以说你还要下功夫好好背古诗词,唐诗宋词元曲,如果能背上几千首在肚子里,你就会有鉴赏语言文字的功底了。才会知道苏轼这两句词,比那两句广告词要高明多少倍。好了,现在快上楼做你的功课去吧。”
陶君朴才刚刚打发走了妹妹,母亲杜秋云又怀着同样的顾虑来问他的话:“君朴,你和敏达最近的关系还好吧?”
陶君朴明白母亲的担心所在,安慰她说:“妈,我和敏达没事,您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君朴,关于那个程楚翘……如果你可以,还是尽量和她保持一点距离吧。你说过了你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敏达却是非常喜欢她的,想要她做女朋友。既然这样你就避避嫌好了,免得招敏达不痛快,自己也惹一身臊。”
陶君朴沉默片刻:“妈,我知道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陶君朴回到华景苑的公寓。一进屋,他就先习惯性地去开灯,可是手指刚刚摸上开关就停住了。迟疑片刻后他没有按下开灯键,而是踩着满室黑暗走进了熟悉的屋子。
陶君朴之所以不开灯,是因为忽然想起昨晚自己才回到家打开灯不过几分钟,程楚翘就马上跑过来敲门——原来她一直在自家露台上眼巴巴地守望着他家的窗,所以窗子一亮灯,她就马上知道是他回家了。
而今天晚上,她之前打来的那个电话流露出她想见他的心思。所以他相信,此刻的她,很有可能也守在露台上翘首眺望着他家这扇窗,期待着灯光的亮起。然后,她也许又会过来找他。她是大胆勇敢的现代女郎,喜欢一个人绝不会藏着掖着不敢说,不但自己要说出来,还要反复追问他真实的心思。然而他的心思……
静静地站在客厅窗前,陶君朴朝着程楚翘家的方向默默眺望着。繁华都市的夜幕下,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她家的灯光夹杂在其中只是遥遥的一点微星似的光,在银河般闪烁的灯海中毫不起眼。但是他却一眼就把它挑出来了,因为那点光,被情意着了色,自然与众不同。
当陶君朴站在灯火未燃的窗前凝视着程楚翘家的灯光时,她亦在露台上苦苦守候着他家的灯光亮起。可是漫长的等待中,那格窗始终是不变的黑暗,让她十分失望。等到夜里十二点过后,她不得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卧室睡下了。原本她是还想继续等下去的,但转念又一想再等也没用,他回来得那么晚,她不可能还跑过去打扰他。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虽然很疲倦,但是程楚翘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睡,因为有心事所以睡不着,辗转反侧难成眠。而那时,陶君朴也一直没有睡,独自静坐在楼上小书房的书案前,取一支狼毫笔饱蘸浓黑,在一方雪白宣纸上,反复写着北宋诗人司马光《西江月》中的两句词: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