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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片刻后,管嫣小小声地说:“瑛华姐……你……去自首吧,那样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徐瑛华浑身一震,忽然明白自己其实早就暴露了,可笑却还一直自以为计划周密。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苦涩地一笑后,她梦呓般地轻语:“自首……你说得可真轻松,自首哪有那么容易呀!”
说话间,电梯门已经徐徐打开了,徐瑛华拖着无力的脚步走进去后,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想要继续跟着她的管嫣:“你别跟着我了!让我自己单独呆一会儿吧,这可能是我生命中最后的自由时光了。”
被隔绝在电梯门外,看着两扇缓缓闭拢的金属门,管嫣再一次急切对着门内的徐瑛华劝说:“瑛华姐,你听我的,赶紧去自首吧。”
直到电梯门完全关闭,徐瑛华始终沉默无声。
景逸兴家的书房里,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景逸兴已经努力挣扎很久了,却始终没能挣脱绑住他四肢的绳子。陶君朴把那几根绳子绑得非常牢固,如果没有人来替他松绑,单凭他自己是万万挣不开的。他折腾来折腾去,除了手腕脚腕上增添了几道绳索勒出的淤痕,并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外,他依然与自由无缘。
正灰心丧气着,景逸兴忽然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一时间又是希冀又是害怕:希冀的是有人来救他;害怕的是陶君朴去而复返,继续用刑逼供他说出程楚翘的下落。他只知道莲花山下别墅区那一个藏匿地点,如果陶君朴没在那里找到程楚翘,那他可就又要活受罪了。
还好,在书房门口出现的人却是徐瑛华,让景逸兴不觉松了口气,唔唔唔地示意她帮自己扯掉堵在嘴里的毛巾。然而,徐瑛华却入了定似的呆立在门口,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活像一具泥塑木雕。
虽然昏暗的室内光线下,看不清徐瑛华脸上的表情,但她所表现出的那种无动于衷的站姿,让景逸兴原本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忽然想起,他昨晚不仅已经和这个女人彻底闹翻了,还哪儿痛打哪儿地数落了她一大堆难听的话。现在想要指望她救他,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离开姨妈家后,徐瑛英像一缕游魂似的走在街头,享受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最后自由时光。平时普普通通的街景,寻寻常常的路人,此时此刻在她看来却都那么的可爱可亲。甚至每一阵微风,每一口空气,都让她觉得无比亲切,无比眷恋。曾经这些都是她生活中最常见的一切,以后,却会成为最奢侈的。关进监狱后,等待着她的生活将是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灰暗日子,生活里再没有七彩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想到未来的监狱生涯,徐瑛华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从心底抗拒生活即将呈献给她的这个巨大变故:不,我不想坐牢,如果要坐牢我宁愿去死——在那种地方度日如年地煎熬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下定求死的决心后,徐瑛华马上走进路旁的一家药店,想买一瓶安眠药结束自己的生命。药店的人告诉她,安眠药属于处方药,只有在正规医院凭医生处方开药,药店是不允许出售的。
想了想后,徐瑛华惨然一笑:“那请给我拿一瓶降压药吧。谢谢。”
买不到安眠药,徐瑛华改变主意买了一瓶降压药。她很清楚过量服用降压药的危险性之大,程楚翘就曾经差点因此送命。现在她打算自己吞下一整瓶,也算是偿还之前蓄意加害表妹的那笔孽债吧。唉!她当初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会被人挑拨得去对自己的亲表妹下毒手。
想起最初的险恶用心,徐瑛华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刻意教唆她犯下恶行的人——景逸兴。诚然,她自己也有些心术不正,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景逸兴的居心叵测,她藏在心底的那颗毒瘤不会任意滋生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而在她想要退步抽身回头是岸的时候,也不至于被逼得无路可退有岸难上。如今她落到这个地步,倒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景逸兴。可是她就要去坐牢了,这个阴险的男人却可以置身事外,无需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这公平吗?不,太不公平了!
握着那瓶降压药走出药店时,徐瑛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头顶碧蓝的天空一眼,唇角缓缓绽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冷笑:老天爷,你一直都那么不公平——既然你不公平行事,那我可就要自己创造公平了!
徐瑛华有景逸兴家的钥匙,那是“热恋期”时他给她的。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用上这枚钥匙了,但是她却又一次用它打开了他家的房门。她想,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而这里也将会是她人生的最后一站——她决心要与景逸兴在这间屋子里同归于尽。
因为女人与男人体格上的先天悬殊,徐瑛华当然知道自己打起架来可不是景逸兴的对手,满心盘算着进屋后寻找机会用花瓶或其他什么东西先砸晕他再说。然而,屋子里的情形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被人牢牢绑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只手臂上还横七竖八扎满大头针,浑身冷汗脸色发青的样子,一目了然之前被人用过刑。
怔上片刻后,徐瑛华才终于明白了陶君朴为什么能及时救出程楚翘,他一定是私下用刑从景逸兴这里逼问到的藏匿地点。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景逸兴那副受尽折磨的悲催模样,她忽然很想笑,也当真一声声笑开了。先是呵呵的轻笑,然后是哈哈的大笑,笑得整个人都站不直身子弯下腰,还按着腹部一直笑,一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