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要不要陪我一起下去,就被我婉拒了。岛上一切通信设备都会因为磁场干扰失去信号,间先生没必要为了陪我冒这么大风险,我也没必要让间先生为我付出这么多。
所以最后我只是一个人登上了小岛。
久违了七年的,常暗岛。
我放弃了所有的阳光,最终回归黑暗。
常暗岛不是一座活着的小岛。它本质上是由异能者打造出来的,专门用作负荷世界级异能大战的战场,这就导致了岛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主大陆的生物。
也就是说,整座岛上,只有我一个活着的生物。
除此之外,它依旧残留着硝烟和战争的味道。废弃的沟壕,被炮弹炸到千疮百孔的土地,还有历经常年风化已经变得酥松脆弱的人骨。当我踩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打扰了在这里长眠的灵魂。
我本应该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现在,我回来了。
我在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仅凭着久远且模糊的记忆,向一处地方走去。经过了这些年的磋磨,加上刻意为之,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大战时期的人和事了。如果到现在,我还记得什么的话,那也只剩下了模糊记忆中那本纸张泛黄带着血迹的诗集了。
立原正秋,我应该去给他做个交代。
我最终活成了他曾说过的那个样子——只因我有着可以无数次复活的机会,我的生命变得如此廉价和轻贱,所以我得到了麻木、沉沦、堕入了无尽的痛苦中而无法解脱的结果。
他的话很有预见性,他预见了我的未来。他似乎是跨越了生死和时空,用这句话在我的心上刻了一刀又一刀。就连那句[死亡赋格],都不知道是承载着对我的希望,还是已经变成了对我的一句灰色诅咒。
我没能从一次次的死亡中参悟生命的道理。我只是执拗的以此为筹码爱了一个人,堵上了我的一切。然后,我失败了。
立原的墓地——也不能算是墓地,那只是一个稍微凸起的小土包。因为在大战末期的时候,死亡士兵的尸体都被拉去集中销毁了。而所谓的立原墓地,里面埋葬的只不过是他生前留下的一些小物件。
我和与谢野将他的物品埋了进去,并在旁边种下了一棵树。在与谢野被俘之后,在我离开常暗岛之前,我将他最后留下的诗集也埋了进去。
我曾想过,树的根须可以代替我拥抱那逝去的青年,代替他完成保卫国家和家人的梦想。当风吹过时,树叶的沙沙声就会为他唱一曲悲哀和温柔的挽歌。
然而,我终归是什么都没有做到。树已经流失了生命力,变成了枯枝。那个小土包,上面积蓄的土也几乎变得平缓,让我辨认不出。
常暗岛,寸草不生。
连树都没有,更别说森林。
立原向往自由,向往生命,向往森林。我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到。常暗岛剥夺了一切生命,也即将把我吞噬。
在夜幕和极光之下,我在立原的墓前坐了许久,久到我几乎要忘记了我的来意。最终,我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告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