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看着丢丢皱着小脸,一点点将药喝下去,竟然忍不住失了神。
思绪一点点的模糊起来,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乌孙草原之上,当她身中蛊毒,醒过来的时候,他逼着她喝下了那碗混着他的血的药,而他自己的手上,则皆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都是为她放血而致;
她大病的那一次,他冒雨而来,陪着她,喃喃的在她耳边说得那些话;
他将她贬做宫婢,被那两个秽乱的内监下了春药,他将她救了,并且让她从那以后都宿在他的寝宫之中;
悬崖之上,他淡淡的一笑,然后纵身随她跳下万丈悬崖;
桃花源内,他冒了大雨去山上寻她,终于找到她之后,脸上的狂喜之色,以及那些让人怦然心动的话;
村子里,他日日耕作,辛苦得颈上被晒脱了一层皮,回来却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一点都不辛苦,而且,是他从未有感受过的幸福;
她生辰那一日,满街的花灯,漫天的焰火,他对她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边关军营之内,他因着她自尽的消息,日日呕血,最终告诉她,她并非什么锦上添花,她是他的催命符;
她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他前所未有的欢喜,连思维都变得孩子气起来,甚至抚着她的腹部,抱怨孩子长得慢,他要等到一声父皇,只怕胡子都会等长了;
而最后,是他用剑指着她,字字诛心——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教我,如何信你?”
“宁轻尘,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宁轻尘,朕是瞎了眼,才会中意于你这么个没有心的女人!”
“砰”的一声,轻尘手中的药碗忽而被打翻在地,碎成几瓣,一如当初,那个盛着堕胎药的药碗被敬妃打碎之时。
轻尘怔怔的看着,蓦地落下泪来,一把将丢丢拥进怀中,低喃:“丢丢,你不要离开娘亲……”
安子陌沉默的看着,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他的目光怔怔的停留在轻尘身上,没有丝毫的闪烁,然而,疼痛,却是那样显而易见。
门被叩响了两下,轻尘与皇帝皆毫无反应,安子陌唯有站起身,去打开了门,原来是御医。
御医匆忙来到皇帝跟前,语气有些焦急:“皇上,老臣吩咐人为皇上炖了千年老参,皇上这几年身子不比从前,这样子放血,需得好生调理才是。”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身子不比从前,只是却还未到那样虚弱的地步,因此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却依旧站着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