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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似曾相识
吴永连心中蓦地一震,刚想提醒他什么,外间已经传来了许嫔带笑的声音:“皇上,臣妾还没有歇下呢!”
闻言,皇帝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迷惘,半晌之后,方才又清明起来,弯身下了御撵,看见前方盈盈站立的许嫔。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许嫔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皇帝淡淡点了点头,才在许嫔的陪伴下抬脚走进了内殿。
纵然已经时近午夜,许嫔依然准备了丰盛的酒菜等着他的前来。皇帝在桌前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边的酒壶,刚要斟上一杯,然而手到半空中却又顿住了,将酒壶放回原位,淡淡道:“给朕取一碗粥来。”
许嫔先是一怔,随即忙的吩咐人下去准备,才又看向皇帝:“是臣妾疏忽了,忘了皇上不能饮酒,请皇上恕罪。”
他多年未曾踏足嫔妃的寝宫,此时亦同样只觉得兴致全无,听着许嫔说话也只觉得心中空乏,摆了摆手:“无事,爱妃无须自责。”
许嫔脸上的笑意终究不免一丝僵硬,静静地坐了下来。
很快有宫女捧了粥走进殿来,来到皇帝身前,刚欲将粥放在皇帝面前,却不知为何,身子突然一软,手中的粥顿时倾倒在皇帝身上,而人,也跌进了皇帝怀中。
许嫔顿时吓得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却见皇帝神色迷离,低了头看向倒在他怀中的那个宫女,脸色之中竟无一丝动怒的神色。
看着怀中女子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勾起了他内心深处久远的回忆,一如那年,隔了十年之后,她手捧着一杯热茶,跌入他怀中的情形。
这样的似曾相识。
许嫔见状,禁不住心下一凉,却见那个宫女,脸色微红,眸光之中星星点点的有什么东西闪动着,声音也低柔至极:“奴婢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
听到她说话的一瞬间,皇帝迷离的神色瞬间消失,脑中也顿时清明起来,一把托起她推到了一边,倏地站起身来看向许嫔:“你养的好奴才!”
许嫔登时跪倒在地:“皇上……”
“皇上!”先前被他推开的宫女也跪下来,靠在他的脚边,“是奴婢的罪过,请皇上勿怪。”
皇帝垂了眼看向脚边女子,这才看清她的容貌,而触及她泪光闪闪的眸子,忽而眯了眯眼睛,冷笑起来:“宁紫衣,宁侯最小的女儿,朕没记错吧?只是却不知朕这后宫之中几时多了你这么一个奴婢?”
宁紫衣没想到皇帝竟然识得她,顿时微微变了脸色:“奴婢叩见皇上。”
吴永连闻声走进殿中,见状匆忙拿了绢子上前为皇帝擦拭身上的粥,一边又吩咐人回去取一套干净的衣衫来。
“不必了。”皇帝冷冷的开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狼藉,冷笑看向宁紫衣,“你倒聪明,竟懂得用这样的方法来接近朕,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来人,将这女子拿下。”
“皇上!”宁紫衣虽然大胆,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听闻此言也不禁变了脸色。
她自小便未曾见过轻尘,然而对于这位素未蒙面的姐姐,却听闻甚多,从她的身世到性子,从被皇帝宠幸到无故失踪,等等。
而轻尘既曾经被皇帝那样的宠幸,与皇帝之间的细枝末节定然也会被人挖掘出来,于是她便知道了皇帝初见轻尘时的情形,也试图以同样的方法获得皇帝的注意,没想到皇帝竟识得她不说,还叫人将她拿下。
此时此际,她慌了神,口不择言道:“皇上,我是宁轻尘的妹妹……”
皇帝嘴角勾起一丝微讽的笑意:“她会在乎你们这样的亲人吗?她都不在乎,朕又何须在乎?传朕旨意,宁侯问斩期,提前至五日之后。”
“皇上!”宁紫衣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人封住口拉了下去,只余那一双眸子,依旧死死的看着皇帝,似是不甘,又似忿恨。
“皇上……”许嫔上前,双手微微有些发颤,“臣妾为皇上更衣罢。”
皇帝冷冷拂了袖口,微哼一声:“爱妃,你竟连自己宫殿中的奴才都分不清,让这样的人混进大殿来?”
许嫔微微一震:“皇上,臣妾未曾注意……”
“那你以后,可要好生注意着!”皇帝冷冷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出了大殿,只余脸色惨淡的许嫔独自一人站在原处,身形微颤。
夜风习习,吴永连跟在皇帝身后,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在皇帝决定翻牌子,决定来许嫔宫中过夜之时,他当真是以为皇帝不会再任性了,他会顾及天下,朝政,后宫,他会记起他自己还是皇帝,他需要拥有自己名正言顺的子女。
只可惜,吴永连又一次猜错了。宁紫衣的出现是一个契机,让皇帝再一次放纵自己任性的契机——他终究还是又一次中途逃离了嫔妃的宫殿。
只是,除却这一点任性,吴永连却依稀发现了什么。他身上,隐隐恢复了八年前的那种气息,再不像这七年当中那样颓废,仿佛一如从前,淡漠,睿智,掌控全局。
他终于要变成从前的自己,从前那个,没有宁轻尘的自己。
正文当日誓言
眼见着皇帝逐渐走得有些远了,吴永连禁不住担忧起来,上前道:“皇上,不如先回宫换身衣裳吧,万一刚刚那碗粥烫伤了身子,总归是不太好。”
然而皇帝却像未曾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着。吴永连见状,心中分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知该不该说。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不忍心,上前道:“皇上,要不去惠清宫看看惠王的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