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烧翊坤
闻言在场所有人皆大惊失色吴永连倏地跪倒在地上刚要说什么脑中却蓦然想起敬妃先前所说的话——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吴公公应当很清楚罢?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犹豫着该不该将那八个字说出来。恩断义绝永不相见。这是多重的八个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承担得起。正在犹豫间忽然听到后方传来通报的声音:贵妃娘娘到——吴永连登时满头大冷汗庆幸自己没开口。敬妃匆匆而来向皇帝见了礼低声道:臣妾听说皇上要火烧翊坤宫?皇帝冷哼了一声看向旁边的侍卫:还不动手?皇上请三思!敬妃亦跪了下来如若皇贵妃回了宫见了这样的情形心中会怎样难过?皇上皇贵妃已经失去孩子了怎能连栖身之所也一并失去?孩子!皇帝心中猛然一缩仿佛被什么紧紧的捏住喘不过气来冷笑道:栖身之所?连孩子她都不稀罕一个栖身之所你以为她会在乎么?他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他给了她整整两个月的机会。一开始他确是狠了心恨她恨到了骨子里。孩子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他期盼已久的孩子而她竟然可以那样残忍亲手打掉自己的骨!而后每个独寝难眠的夜晚每每痛入骨髓醒来之后却没有她他不知道哪一种痛更甚可是他竟然慢慢的动摇了他在盼她回来!他逐渐变得没有立场即便她是为了楚瑾瑜吧即便是为了楚瑾瑜打掉他们的孩子即便他心中再恨再痛苦只要她肯回来向他认错跟他说一句对不住他可以用尽全力逼自己原谅逼自己遗忘就当没有过那个孩子他们以后还可以有很多只要她肯回来。他一直在等可是越等一颗心变得愈发满目疮痍。楚瑾瑜回到朝堂的那一日他看着楚瑾瑜日渐瘦削的身影却只觉得他意气风发仿佛向他示威一般仿佛在宣告他的胜利而他这个皇帝这个所谓的丈夫是有多失败。萧逸他一直迫于天下悠悠之口而未曾动过他可是同样在那一日他力排众议将他外调至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做一个闲王。安子陌最无辜的安子陌他不过是看了一封他递上来汇报军情的奏折却也想起了从前的种种一道命令将他派去了古犁戍边。他依旧等近乎固执却又残忍的等着她回来等着她自己主动回来。直到年三十那日她依旧未曾回来。他终于忍无可忍派了探子去查探得到的消息却是尚书府毫无动静而她也只是始终呆在房中。竟是这般的让人绝望。她宁肯安安静静的呆在尚书府也不肯回宫。在除夕的酒宴上他喝得花了眼在每个妃嫔脸上去寻找她的眉眼可是不是统统都不是没有一个是她!在她的心里或许从头到尾他都不算什么而他竟这样痴整整十年的时间他都在想谁?最终他让自己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所谓醉生梦死他在梦中看见她看见那一场盛世烟花他为她燃放的烟花。彼时她在他怀中辗转承欢抵死缠绵。然而到头来竟然都抵不过一场梦。到方才吴永连告诉他昨夜出宫去见了她实际上便是接她。接她。这两个字他在心中想了百转千回却从来没办法让自己做到——如果他做了对自己那无辜而逝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天大的不公?然而天知道当他听到吴永连说出来的时候心中竟然是如释重负的可是吴永连接下来的话却再次将他打入地狱——他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事实到如今她却仍旧不肯面对!他蓦地想起她死里逃生来到军营那一夜她哭着求他放她走还说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累。这句话在他当时听来简直是荒谬可是此时他才终于有了体会——是真的累了吧?该放她走了吧?她要的自由她要的解脱他给她同时也是给自己的解脱吧?他终究不愿意再等下去。每一个无眠的夜晚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难熬。她从未伸手抓紧过他因此他的一双手不仅要抓住她还要抓住自己与她放在一处。如今他终于要让自己放手一双手放开两个人。皇帝火烧翊坤宫的消息传到宫外举城震惊。大胤开国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皇帝火烧宫殿。而他火烧宫殿的原因也众说纷纭伴随着皇贵妃从宫中失踪的消息传得绘声绘色。有说是因为皇帝终于发现了居住在里面的皇贵妃是妖孽所以放火连她一起烧死;有说是因为皇贵妃仙逝皇帝伤心过度不想睹物思人故此烧宫。而那时轻尘正在楚天济的书房内静静看着楚天济从袖中取出一叠的银票放到桌面上眸色沉静的看着她:尘儿我素来有话直说。如今你身份尴尬留在这里对楚府对瑾瑜都不是什么好事。瑾瑜如今丧妻他日必然要续弦可是有你在事情绝对不会顺利。
一起走吧
楚天济脸上亦没有什么波澜:你有自己的打算?轻尘淡淡一笑眸中微微有些茫然:没有不过想去的地方却还有。楚天济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为你安排马车。多谢舅舅。轻尘淡淡起了身转身便要往外走去。尘儿楚天济忽然出言唤她轻尘转过身他神情似乎一顿随后方才将桌上的银票一推只身在外总是需要钱财。轻尘淡淡一笑转身走过来从中抽了两张又道:舅舅能否给我一些碎银子?楚天济心中莫名一怔随即打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趁着瑾瑜外出未归你还是快走吧。轻尘依旧只是淡淡一笑:谢谢舅舅。语罢接过钱袋将那两张银票也装进去转身离开了他的书房。没有再去向冯夫人道别甚至连东西都未收拾轻尘径直便向后门走去。身上微冷她伸手一摸原来忘了平日里披的狐裘然而一迟疑却还是没有转身。来到后门口早已有人等在那里马车也已经准备得当。轻尘刚要登上马车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姑娘。她微微一怔这一个称呼离她已经极其遥远了此时听到却仿若时空交错一般。她转身一看却是从前府中的一个丫鬟手中捧了一件藏青色的大氅上前为轻尘披上了:姑娘一路当心。轻尘抬头看了看乌朦朦的天空忽然间轻笑起来转头道:多谢了。语罢弯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马车很快行驶起来而楚府的后门也很快关上了轻尘拢紧了大氅缩坐在车内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快要到城门的时候打起帘子看向外间的车夫:在前方将我放下吧。车夫一愣:可是姑娘不是要去南边吗?轻尘淡淡一笑:先生我不想连累于你。今儿初一您还是早些回去与妻儿一起访亲比较恰当。那车夫听得懵懵然却还是依言将轻尘放下了自己转身往回而去。轻尘怔怔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移步往前走去。接近城楼风很大她走得有些艰难却还是固执的往前走着。然而仅仅走出了数十丈忽而便听到后方传来刀剑的声音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果真还是来了。年初一又是正午时分街道上基本没什么人即便有人见了她身后那几个杀手模样的男子也匆忙的逃开了。一阵狂风袭来轻尘不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转身去看那四个装扮普通却都手持刀剑的男子见到他们连面容也不屑遮挡一下的时候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屑于遮面是因为胸有成竹这次必定是要她的命了。敬妃娘娘未免太心急了罢我这才走出尚书府一个时辰不到便要动手了么?几个人先是一怔随后为首那人冷笑一声道:天寒地冻贵妃娘娘担心皇贵妃您冻坏身子嘱咐属下们早些动手。轻尘淡淡应了一声冷笑道:是吗那便动手吧。闻言那几人倒再次怔住了随即为首那人缓缓走向轻尘看着轻尘那张淡然的脸迟疑了片刻终要将剑指向轻尘的瞬间突然间只听得铛一声他手中的剑不知被什么击中落地紧接着斜里倏尔冲出来一匹马马上的人伸手一捞轻尘便已置身于他身前跑出了极长一段距离方才勒马回身。你怎的那么傻站在那里任那群人杀么?他语气怒极丝毫不似平日的温文。轻尘回头看着他轻笑:因为我知道你在暗处傻瑾瑜。看着她的笑楚瑾瑜又生气又心痛然而却来不及和她说什么看见又追过来的那几个人低声吩咐了她两句提剑下马。轻尘坐在马背上看着他与那几人交手忍不住淡淡笑了起来。楚瑾瑜便是楚瑾瑜文韬武略皆这般的过人即便经了这样多的变故即便经了那样重的伤他依旧可以出类拔萃即便是同时面对着几个对手也绝不会显得势弱。一番苦战那几人皆负伤而逃他身上也微微有受伤处只是皆为皮外伤。平复了呼吸与情绪之后他方才转身过来牵了马:现在去哪边?轻尘看了看他身上的伤轻叹道:去医馆吧。医馆内他在里间包扎而轻尘则一个人坐在外面看着门口两只玩闹在一起的小狗出神。没多久他走了出来除了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损倒是看不出什么大碍轻尘方才松了口气。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他牵了马沉默的与轻尘并排走着良久之后才道:你怎知我在暗处?轻尘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看向自己身上的大氅:还不是因为它。是因为你不在我才选那个时间离开偏偏又有人送来了这个你怎会不在?他低叹了一口气:最近我总是不断想起成亲前的那段日子那时便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你离开了这一次我不能让自己不知道你的离去。轻尘轻轻笑了一声顿住脚步看向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瑾瑜你帮我另找一辆马车不必这样送我了。他的手紧紧捏着缰绳良久之后才低声道:去哪里?可能会去桃花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