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尘无声的将篮子中的菜食取出来,一一在台上摆开,手微微一抖,才取了食筷,夹起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
宁鹤轩僵着身子,嘴唇依旧不停地抖动着,似乎是在努力想要张开口的模样,却始终张不开。
轻尘微微一顿,慌忙又方才筷子去取酒,斟了满满一杯,递到他口边。
他近乎艰难的伸着头,终于缓缓将那杯酒饮了下去。
轻尘这时方才又重新拾起筷子,将菜送到他口中,看着他艰难的嚼了几下,终于咽下去。
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丝毫表情,然而宁鹤轩却自始至终盯着她的脸,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什么来,最终,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颓然的低下头去。
轻尘眼看着他低下头,许久过后,终于低声开了口:“我恨你,从来都恨你。今日来为你……送行,不过是因为你给了我血脉,你让我来到这世上,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生养之恩,不过你的恩典,没有给我带来哪怕一丝的幸福,所以今日过后,算是两清,来世,你不要生下我这样的女儿——”
话音未落,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轻尘并未回头,只是与宁鹤轩静静对视着,直到一个响亮的巴掌突然打到了她脸上,她方才移开视线,看向来人。
宁紫衣满脸愠怒,脸色涨得通红:“宁轻尘,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要你来?”
“衣儿……”宁鹤轩暗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住手。”
“爹!”宁紫衣倏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看向宁鹤轩,“爹,我被家中的那些畜生拦着,才来迟了,爹,你不要怪我……”
“衣儿……”宁鹤轩似是低叹,又似呼唤,声音中蕴含了无限,却是轻尘从未经历过的。
轻尘冷眼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抱头痛哭,抬头在自己被打得发麻的脸上摸了摸,转身欲走,却听见宁紫衣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宁轻尘,你迟早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连自己的父亲,你都要害——”
轻尘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着,听着身后传来的哭声,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一抬头,却看见皇帝快步走了过来。
他刚刚来到她身前,宁鹤轩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皇上,皇上,衣儿她年纪还小,请皇上放过她……”
“爹,你不要求他们,不要求他们!”宁紫衣哭着抱住宁鹤轩的脖子,“让他杀了我,我在黄泉路上也陪着爹爹你——”
轻尘听着,心中的空落忽然愈发明显,微微抬手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脸色苍白,仿佛想要将那颗心生生的揪出来,才能止住那样的难受。
父女,骨肉亲情,原来就是这样的,只可惜,她宁轻尘是怎样的无福之人,此生竟然都无法体味,哪怕是一丝丝,她也没有资格体会到。
台上的监斩官突然见到皇帝出现,顿时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匆忙上前就要参拜,却被皇帝一挥手赶到了一边,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皇帝只是看着眼前苍白的女子,脸色沉郁的吓人。
轻尘从那种近乎麻木的疼痛中回过神来,身后的哭声还在继续,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脸上那个手掌印上轻轻抚了抚,眼神一黯,扫向宁紫衣,刚要开口,却被轻尘轻轻拉了拉:“我们走吧。”
她看不见,斩台之上的宁鹤轩,在那一刻突然抬起头来,与皇帝冰凉的目光相撞之后,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皇上,您放过小女紫衣吧,也算是,放过尘儿……”
正文求情无用
她看不见,斩台之上的宁鹤轩,在那一刻突然抬起头来,与皇帝冰凉的目光相撞之后,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皇上,您放过小女紫衣吧,也算是,放过尘儿……”
皇帝眸色一僵,冷冷扫过宁鹤轩和宁紫衣之后,方才低了头去看轻尘。所幸她似乎并未听到宁鹤轩说什么,只是垂着头,似乎有些失神的模样。
他知道她为什么而失神,因此并未说什么,只是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随即再次冷冷看了宁紫衣一眼,转头对监斩官使了个眼色,便拉着轻尘离开了。
轻尘脚步有些凌乱,仿佛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所幸他在前面引路,才没有失去方向。
“时辰到,行刑——”
身后突然传来监斩官的声音,轻尘身子微微一抖,顿住了脚步。
周围的民众突然都伸长了脖子,一个两个皆争先恐后的往斩台上看去。
轻尘仿佛听到了宁紫衣的哭声,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她恍惚着抚上自己的胸口,却只觉得空空落落,竟然——连些许的疼痛都没有。
或许吧,因为从未得到,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不会感觉到痛。
原来,一无所有,有时候也是好事。
斩台上的刽子手,已经高高举起了砍刀,明晃晃的刀身在太阳的照射下耀眼刺目,仿佛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轻尘终于没能忍住,转过了身子看向斩台之上。
也就是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刽子手手中的砍刀飞快的落下来,轻尘猛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当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便会变得异常清晰。她仿佛听到了落到的声音,仿佛听到了那刀刃砍在宁鹤轩脖上的声音,仿佛听到了宁鹤轩头颅滚落到地上的声音……
周围的人口中同时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叹息,似乎是满足,又似乎有着某种怅然若失——人头落地,好戏也就散场。
“爹——”远处,是宁紫衣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嘈杂的人声之中,异常清晰的传入轻尘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