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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挥手让那些侍卫都退了下去,整座宫殿面前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冷冷的对峙着。
宁承轩脑中不停地回响着之前两人的对话,亦是承诺——
“你会一辈子对她这么好吗?”
“是,在我有生之年,会一直对她好。”
——
宁承轩忽然扔了手中的剑,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还是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你抛到脑后了?”
皇帝并不惊讶,只是冷静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明天是你大婚的日子。”
宁承轩却冷笑道:“不管你的事,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那么对她?你凭什么那么对她?你不是说过会一辈子对她好吗?怎么,你的一辈子,就这么长?你的有生之年,就只有到现在为止吗?”
此话实属大逆不道之言,皇帝从来高高在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如今从他话里的意思,却仿佛是咒皇帝早死一般。犹是脾气再好,性子再冷静,皇帝此刻也禁不住微微变了脸色,一把拉下他揪在自己领口的手,冷冷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足以让王府鸡犬不留?”
宁承轩冷笑着:“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对,还有我父王和娘亲,诛九族?正好,是不是连皇上您也要一起砍了?反正君无戏言也可以当成玩笑话,冷漠无情不顾亲人又有什么好稀奇?”
皇帝冷眼看着他,心中却不可抑止的想起汐汀。汐汀,那个糊里糊涂的汐汀,那个连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的汐汀,那个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汐汀。
此时,面前这个怒气冲天的堂弟就是为她而来的吧?可是他要怎么向他说明,怎么向他解释,他之所以无法遵守承诺的原因?那个承诺,如果要兑现,究竟对谁是难事?天知道他有多想对她好,一辈子对她好,甚至生生世世对她好……可是,如果她根本就不需要这种好,不在乎这种好,他要怎么给?
脑中不可遏止的,清晰地闪过她刚刚苏醒那个时候的片段——她的苏醒,对他来说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她的一句问话,就直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她从前的梦中轻声唤他“宇”的时候,他以为她心里的人是他,他真的以为是他。可是原来不是,原来,就算一个人在梦里呼唤你,在最无助的时候呼唤你,也未必是因为爱你。
原来,就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恨之入骨,拼尽全身的力气也要躲开那人,那也未必是恨。
她的梦,是为那人而做的;她的眼泪,是为那人而流的;她的心,是为那人而伤的;她的情思,是为那人而牵挂的。
而他,却只不过是她需要的一个肩膀,在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能给她一个依靠。只是他误会了这就是爱,她也误会了这就是爱,而眼前的宁承轩,也同样误会了。
“为什么不肯回答我?”宁承轩冷眼看着他,“是没脸说,还是不敢说?你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要许下承诺?”
“你想知道的答案,我没办法给你。”皇帝反手握住他再次有些失控的手,强压着心头那股不断上涌的酸楚情绪。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样子的失去竟是这般的疼痛,锥心刺骨,叫人如此难耐。他紧紧咬着牙,看着他:“你若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她!”
话刚说完,皇帝看着宁承轩骤然收紧的面容,心中忽然如苦瓶翻倒,那种苦楚翻江倒海的袭来,他差一点就承受不住,却还是必须强忍着。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什么要让他去问她?这算什么,自暴自弃吗?就这样放弃她了吗?他知道自己会后悔,他确信的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个双眼布满血丝的宁承轩,还有那依旧躺在病榻上的汐汀,他还能做什么?他难道还能强占着她不放?
宁承轩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听林景盈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所以你相信林景盈是不是?”
林景盈?皇帝嘴角泛起苦笑,他差一点就忘了,原来她还在自己面前告过一状。只是到现在,她说的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颓然的摇了摇头,忽然不耐烦起来,甩开宁承轩的手:“我给你机会去问她,你若是不去,那边算了!”说罢,他转过身就要走进殿内。
宁承轩却再次一把拖住他,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他不知道林景盈到底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他只有尽自己的全力去解释:“皇兄,你不要相信林景盈,汐汀她根本不是自愿的,是我逼她的,我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我绝对没有侵犯她的身子……你不要伤害她,你答应过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她其实很脆弱,她禁不起这样的伤害……”
他低声的苦苦哀求,一声声的砸在皇帝的心上,讽刺,天大的讽刺!皇帝心如刀绞,一甩手进了大殿,命人关上了殿门。
宁承轩眼睁睁看着那大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心里是气,更多的却是无奈与担忧。此时此刻,她要怎么办?她那样在乎皇帝,曾经他说下那样一个谎话,骗她皇帝并不在乎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奋不顾身的撞墙自尽,而在这种时候,她又会怎样?
作品相关第一百零五章
宁承轩从未觉得自己的脚步这样的踟蹰过,在行宫里,不过短短两座宫殿之间的距离,整整半个时辰,他却还是只停留在碧荷苑前方的那个荷塘边,望着那一池碧绿的荷叶,迟迟迈不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