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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菲走了。
就在第二日,却了北五所,临走时,复杂地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能说什么呢?从她进宫,就开始算计。若不是她图佳也不能畅通无阻地进来,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险些丧命。可在千钧一发之时,终究是后悔了,当以菲跪在图佳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景宁就想,她原谅她了。
卑微宫婢的盛世清梦——相守
两个月后,景宁的身子已经大好。
可接她到暖阁的轿子依然被抬得小心翼翼,原本半盏茶的功夫,算成了一盏茶。若非是她坚持,那轿子早要被换成了车舆。
八月底的天气,依然很闷热。
身上穿着帛纱宫装,团团花簇,浓浓烈烈,却轻得很,薄的很,凉凉的丝绸裹在身上,倒也不觉得潮热,素帏小轿一直被抬上了台阶,在暖阁门槛前头停了,才有宫人扶她下来。
门外当差的太监们已经伺候多年,却没见过哪个妃嫔见天的被接到暖阁来的,接了也就接了,却愣是抬上了五层石基,眼见着抬轿子的太监满头大汗,却低眉垂眼,不吭一声,就知道定是总管大人亲自嘱咐过的。
玄烨正坐在里头批阅公文,见门外有声响,只是她来了,搁下笔,径自走过去,未等她迈出一步,就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也习以为常了,轻轻地将门帘撂下,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景宁原来还有些窘迫,更是不自在,后来被他亲昵惯了,索性也恋上了他的怀抱,晚上入睡前,总要被他亲上一口。
在这宫里头,她曾谨小慎微,亦曾高调张扬,处心积虑,筹算智诈,不过是承了他的旨,承了太皇太后的旨,合纵连横,平息一场一场的风波。她在这后宫,将心计用尽,将手段用尽,为了保命,更为了谋得更好的位置,如今一场大病,心计没丢,手段没丢,唯一丢了的,似乎唯心而已。
他对她的好,体贴,眷顾,她再装傻充愣,也是懂的;只是不敢去承认。
毕竟,当初他一手将自己引入宫闱,只是为了谋划,为了利益,她又何尝不是步步为营,小心藏好自己ide心性。可如今,他与她之间,却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中变质了。。。
“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公主?”
被他抱到梨花木敞椅上,她侧着眸子,低低地问他。
有些事总要解决的,图佳被关押了将近半年,贵为公主,惩罚也惩罚够了,再十恶不赦,总是要给皇室做脸,不能杀,更不能罚,否则哪儿哪儿都不好看。
玄烨挑了挑眉,听她语气,倒像是求情来的。“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置?”
敢在禁宫大内行凶,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得。都道他当真是不忍心动那嫡亲的姑母,最近上折子求情的夜不少,可他是真有杀心了——意欲祸乱宫闱也就罢了,还伤了她,实在是其罪当诛。
“皇上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她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凑近她,好说话,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还是弯了腰,又觉得不舒服,索性将她抱起来,自己坐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轻软软的身子入了怀,香香的,也不知她最近用了什么香料,总是让他忍不住一亲芳泽。等吻过了,亲昵过了,才开始说正事。
景宁的脸有些红,潮潮的,也不只是热的,还是羞得,缓了好半天,才开口:“对公主,太皇太后那边儿早有属意,也是一早于臣妾思付好的。本想等着皇上回朝了就办,岂料出了岔子,一拖拖到了现在。臣妾的身子好了,皇上也该消气了。”
她有些明白了——他之所以关着图佳,不处置,也不释放,是憋着一口气,为她憋了一口气。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是明君,一代英武帝王,何曾被红颜软玉搅乱了心智。却为她冲冠一怒。可公主毕竟是公主,金枝玉叶,又是他的嫡亲姑母,于情于理都不能做得太过。
“将公主安置回建宁公主府邸,优赏,厚待。对皇上,对整个皇室有百利而无一害。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得最透彻,皇上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儿就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旨意。”
“那你呢?”
蓦地,他低沉地问出口,或许不敢,或许执拗。
景宁愣了,抬首,正对上那深邃如夜的黑眸。此中有深意,并视为相思。。。。早在她初入宫闱之时,就将这满腹的心事藏了起来,却将一生一世,托付给了他。
蹭被他推开了;
然后,他接近,她后退。
如今有了这一顾,有了这弱水三千唯眷一瓢的斟酌,她还能说什么,尽数的机心,尽数的谋划,本来,就之时为了他,只是他。。。尽管她从不承认,从不敢去企图,可还是妥协了,妥协了。。。
“皇上厚爱,臣妾无以为报。”她说罢,柔柔地执起他的手,一并放到自己的胸前,粗粒大手下,是一脉缱绻跳动。“惟愿将此心托付了。。。”
他的手一颤,转瞬捧起她的脸,黑眸亮灼得吓人,却牢牢锁住她的视线。“不躲了?”
景宁点头,眼角有泪光泛起。不躲了,再也不躲了。。。
康熙十三年九月初三,和硕恪纯长公主被还送回建宁公主府。
九月初五,皇帝亲自下诏慰藉公主,谓其“为叛寇所累。”封赏,厚待。
当景宁再看见图佳的时候,是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面。城楼下,是奢华的马车依仗,十里长街,十里红毯,随行车辆过百,京城街道热闹的堪比当年公主出嫁时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