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有了储秀官的前车之鉴,对那花瓣香汤就进而远之了。宫里头的算计,都细微到了针尖儿里,令人防不胜防,能避免的,还是该小心。
许是累了,许是天气太热,迷迷糊糊地躺在浴桶里头,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过可酉时,桶里的水早就凉了。
冷水浸染了身子,也不觉得凉,倒是出浴后,肌肤沾了潮热的闷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景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有些埋怨秋静为何不将自己叫醒,让她在浴桶里睡了小半宿。
——好在衣裳都准备好了,搭在屏风架子上,伸手就能够到。
窗外,一声炸雷平地起。
早前还是好端端的天气忽然然就下起了雨来。瓢泼大雨如断了线的丝,豆大的雨点打在窗纸上,噼里啪啦的,一股子的霉气和潮气。
漆黑的夜,闪电,雷雨交加,景宁忽然觉得心里惶惶的,毛毛的,大概是一个人独赴的缘故,守着这2一座大艘,就像是身在一个蛛同里,被人勒着丝线,不断地收紧,收紧,一阵窒息的感觉。
隐约间,身后仿佛是有人。
景宁猛地转头,那背后,凉飕飕的,却是除了格子架,就剩下了檀香木的柜子。景宁不禁暗笑自己多疑了——寝殿内的宫人们早被她打发出去,秋静也不在,冬漠则留在符望阁福贵人那儿照看着,偌大的寝殿该是只剩她一个。
熏香,缭绕了一室。
屏风外,跳跃的烛火欲明欲灭,烛台、铜炉、桌案影影绰绰,若隐若现。隔着模糊的光晕、纱罗,殿门口蓦地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景宁恍惚,披了一件外裳走出来。
昏黑的天色,黯淡了灯火。
忽然一阵打闪,惊雷乍起,碎裂开了半个天空;闪电,将殿前的地照的雪亮,也同时照亮了那站在门槛内侧的人——
那个人就在眼前。
鲜血淋漓的脸,鲜血淋漓的身子,表裳是一条一条的破烂,披头散发,正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过来;蓦地,有撕拉撕拉的声音,扶手上传来,那是指甲挠抠在木柄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剌耳惊心。
景蒂宁魂飞魄散。一瞬间心险些从喉中跳出。
“图佳!”
脱口而出的惊呼,仿佛卡在喉咙里的猩痰,咕噜咕噜,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觉得要憋死过去。她惊魂未定,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才站住脚。
她不是被关押在了南三所了?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宁贵嫔,别来无恙啊!”图佳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一张脸破碎的脸,满是伤痕,殷殷痕迹,却并不是血,而是猩红胭脂打翻在了额上,顺着眼角眉梢,一滴一滴,淌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