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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吓软了腿脚,正手脚并用的爬着,拼命远离木箱,还有一些人看灌木丛的缺口被堵死了,正向池塘的方向飞奔过来,毕竟黎监证在池塘边呀,想想就很有安全感。
黎玄辞怕他们一头栽进池塘里淹死,直接抬手给水池前设了一道结界,同时为了避免自己和徐灵鹿被挤死,给两人所在的小亭子也圈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个安全的地方,只有魏镜澄始终坐在那个距离木箱最近的椅子上,甚至没有站起来。
就算是想要维护自身沉稳冷静,不惧鬼神,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高大形象,真就坐在那里不动也有些奇怪了吧?
疯狂逃窜的人们,看见始终坐在那木箱旁边的魏镜澄,也忍不住抽空在心里感叹,魏大人是当真勇武!这都不怕!
但徐灵鹿却觉得,魏镜澄此刻的状态很差。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脸色格外的苍白,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似乎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里。
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那拳头紧握的程度,让指骨的关节显得格外的分明。
天师的目力极好,徐灵鹿似乎还看见他一直在细微的颤抖,呼吸非常急促,有一滴汗水正从左边的额角趟落下来。
隆冬的天气还是在室外,即便院中有温泉也不可能热到出汗,所有的细节都在表明一件事,魏镜澄他在害怕,而且怕到了极致,此刻可能已经站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徐灵鹿咸不住了,他一个打挺,向着黑气的源头走了过去。
就如徐灵鹿猜想的那般,此刻的魏镜澄确实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那段回忆很久远,远到他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年岁发生的事情了,许是二岁或是三岁?
记忆中小小的他,缩在黑暗宫殿里木架子床的最角落,双臂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抑制的发抖,他不敢叫喊,甚至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把脸深深的埋在自己膝盖里,小声的抽泣。
在床帐外面,是无边的黑暗,不断弥漫的黑气,形状狰狞又巨大的怪影,还有桀桀的渗人惨笑。
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晚都会经历这些,像一个不断重复的噩梦,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了。
他不敢躺下,不敢闭上眼睛,只能在角落紧紧的抱着自己,甚至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生怕床帐外面的鬼怪会发现自己,然后吃掉自己。
最后就这么缩在角落,哭泣到精疲力竭然后睡着,可睡着以后也不怎么好受,由于睡前的经历,他会真正的陷入噩梦之中,梦见小小的自己被巨大恐怖的鬼怪以各种残忍的手段蚕食。
没有人会来救他,年幼的魏镜澄甚至一度陷入了绝望。
后来事情被解决了,那些装神弄鬼的坏人得到了惩罚,这段记忆也被魏镜澄封存在脑海最深处,他始终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世界上不存在鬼怪,都是人在捣鬼。
所以几乎整个云京城的人都知晓,魏大人最厌神鬼之说,可只有魏镜澄知道,那些恐怖都是真的,他只有反复的告诉自己鬼怪并不存在都是假的,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可今天这口散发着黑气的木箱,瞬间将他拉回了幼年的记忆。
魏镜澄也想逃走,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移动,甚至无法站起来。
仿佛他不是现在成年后英武果敢的大理寺少卿,而依旧是那个在床角将脸埋在膝盖里不断抽泣的无助孩子,需要独自面对幽深的黑夜和巨大的恐惧。
院子里的乱象映在他没有焦距的瞳孔里,人们奔逃的身影,逐渐模糊,然后离他越来越远,整个世界唯有那个不断冒出的不详黑气是清晰且真实的,它马上就要聚集成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发出森冷的怪笑声,然后残忍的撕碎自己,没有人会来救他。
就在魏镜澄的思绪快要彻底陷入绝望之时,一个身影忽然进入了他的视线,所有人都在离他远去,只有这个人坚定不移的向着他走了过来。
混沌不清的视线慢慢清晰,他看见了一片纯白的颜色,似乎带着一圈柔和的光芒,占据了他的视线,甚至让他忽视掉了那个体积越来越大的黑气,他看清了,那个向他走过来的人是徐灵鹿。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的遮在他的眼前,另一只手则松开了他紧握的拳头。
“啧啧啧,指甲都掐到肉里了,手心里全是冷汗,魏大人这么怕鬼呀?”
清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可魏镜澄却一点都不恼,他知道这一次,是有人来救他了。
“能听见我说话吗?站的起来吗?”这次调笑的意味消失了,徐灵鹿的嘴唇凑到他耳边,轻声的问他。
魏镜澄想开口回答,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点了点头。
接着他眼前遮着的手移开了,手被两只比自己手掌小上一圈的微凉手掌紧紧握住,“使点劲,我拉你起来,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收拾这玩意。”
顺着力道的牵引,魏镜澄成功的站了起来,他微微垂首看着身前那个纤弱的身影,明明脆弱又易碎,此刻却坚定的走在他前面。
“要是害怕,你就闭上眼睛,不会让你摔跤的。”
那只总是有点微凉的手,牵着魏镜澄往前走,还不忘叮嘱他。
魏镜澄轻轻的,“嗯。”了一声,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能发出声音了,刚才流失的力气也逐渐回到了身体里,他现在甚至可以抽出佩刀去指挥院中的子弟们有序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