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解救了情绪差点崩溃的我,我收敛起泪意去开门。
门外,竟是蔡清许去而复返。
“松远,你怎麽了?你和你爸……”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和你爸吵架了?
我摇头,有点尴尬地揉揉眼睛:“你怎麽又回来了?“
“我啊,我想了一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是和我回桂岭过春节好不好?带叔公一起回去,咱们一家人一起。”
“谁和你一家人啊!”我可是个外人。
“松远,”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我喜欢你,我和你要做一家人。”
救命!我简直要笑出来,这是什麽,这是告白吗?
“哎呀,你别笑啊……你笑什麽!”蔡清许著急了。
“哈哈哈哈……”
“不许笑,不许笑!你现在应该回答我才对!”他死皮赖脸的说。
“你还是先进屋里来吧,笨蛋。”我可不想在门口讨论这种事!
後来,我还是和蔡清许回桂岭去了。回到这个我喜爱无比,又令我心情复杂的故
里。
随著春节临近,外出务工的村民都回来了,整个山间村落热闹又祥和。家家户户都为佳节忙碌著,我也帮著蔡妈妈一起包饺子,还和蔡爸爸一起打年糕。堂叔公带我去见了很多曾家亲戚,我真是有点扛不住族人的热情。蔡清许就经常带著我偷跑,总算是空出一点时间参观古民居了。那些古色古香的房子至今几乎都还有村民居住,於是我们打著参观的名义,交换了各式各样的年货……
“松远,松远,我真想快点过完年。等回了S市,我和你一起住怎麽样?”
“小蔡同志,进展过快了啊。”
“啊……我好想和爷爷说,我觉得爷爷一定会接受我们的!”
“少胡思乱想了你,还是徐徐图之吧,我们来日方长呢。”
节日喜庆的气氛冲淡了我日前的烦闷,看著大家和乐的笑脸,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寻烦恼。
多少年前,那些老照片上的人都度过春节吧,大家也都和我现在一样,这样笑著与朋友家人围坐在一起。不论後来怎样,至少他们都真实地生活过。所有的苦痛、遗憾和伤痕背後,也一定存在过我不知道的欢乐和珍惜。他们的人生是由他们自己度过的,不论艰难与否,如何轮得到我这个旁人来反复唏嘘感叹呢。
我祖父的前半生,读过洋学堂、北上求过学、经历了十几年的战争和动荡;他的後半生,殉了情、收养了对方的孩子,抛弃自己的身份用对方的名字做了一个艄排工人,最後孤独地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年後,我把那三张老照片和那封信一起葬进祖父的墓穴。我终究是无法写他的墓志铭,这一生我不知他可曾悔过痛过,又如何哭过笑过。但我想,他的一生完好地凝固在过去的时光中,不需要後人的总结与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