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亭子旁边一片萧瑟草木中一点点盎然的生机,道:“你这里景致真好。”文泰举起酒杯,道:“整个京城就你这么说了。人家都说这里萧瑟呢。”
我举杯回敬他,点了点头,道:“爷们不弄萧瑟一点,搞得富丽堂皇的不是迷人心智,损人志气么……”
好像我的王府就是最富丽堂皇的一类了……
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烈的那种酒,割得我喉咙生疼。文泰看着我,忽然摇着头道:“你不是五王爷……对着你,我怎么一点也恨不起来?”
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忙整了整思绪,道:“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你跟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样子,也不大相同。”
文泰叹了一口气,道:“像……又不像……”
我笑笑,不语,向他举酒,然后一口干了。
我垂首,沉吟道:“我也活这么多年了,谁真对我好过,我心里也不是没有计较的。如今也算是千帆看尽,才知道我这辈子,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了……”
文泰闷闷地道:“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去年……阮尚书和皇兄在官办漕运的设废上政见不同,你也知道,这是大事,我……经过这一遭……我才真正知道怎么在这皇城活下去……也懂得了,香饵之下,必有死鱼的道理。”
文泰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举起酒盏,我虚敬他一杯,一个仰头,将酒倒进我的喉咙,辣辣地割着喉咙生疼,胸间却窜上暖意:“我知道。”
我一手用袖子抹去漏出嘴角的酒,另一手将手中的酒盏当地放在桌子上。
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么回事。去年阮尚书和皇帝在官办漕运的设废上政见不同,五王爷在这个局中也算是一步棋子,这也是五王爷么多年以来,做过的唯一对朝政有影响的事情。当一次小丑,让阮尚书先开罪皇家,再由皇帝施恩,于是阮家向皇帝服软……我跪在启泰殿的那几个时辰,果然不是白跪的。
文泰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我满上,看我一眼,道:“难怪开了窍了。”
我摇头苦笑。
文泰叹口气,笑道:“你从小,就是蜜水里泡大的人,我当时倒是被你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迷到。”
我讶异,这……我这是遭了调笑么……
我怔了怔,笑道:“那你说我是现在这般好,还是小时候那般好?”
这句话问的颇为没心没肺,大有挖人痈痔之嫌。不过五王爷本来就没什么心肝,这么说说,我倒想看看文泰如何应答。
他要是勃然大怒,我再觍颜求他便是,又有何难?我倒是想看幼时之事,他到底放下几许。
想我和文泰,早已是萧郎陌路,如今,还不是让我死皮赖脸地搭上了话。他总不能为了一句话,就让我枭首示众罢。
我暗暗地打量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