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和心斋的大礼,也过了三旬了。
可当时情景,却似历历在目。
犹记礼中那一柄温润的玉如意,放在心斋手心,表侍人于主夫合心如意之意,他轻颤着接了,握在手里。
犹记那一列仪仗行至御家宗庙前,云钟响,巳时正,大礼成。
犹记宗庙正殿殿内,我执了他的手,齐跪于祖宗前,焚香拜礼。
犹记一盘刻了他名的玉牒,被我双手捧自侧殿供上时的那份欣喜,二十三代御君之侍人庄心斋,称随君。
犹记那袅袅萦绕的香火里,我笑看他温雅下的无措。
犹记那腰里缠上的青龙锦带,与他腰上的一齐,牵成一缕。
犹记那浩荡的队列,周遭兵士的仪仗。
犹记宗庙宅间的一路,青龙纹锦铺地;御城万人空巷,不断飞下的祈福的青龙纹带如风吹落花般,引了百姓争抢。
犹记那时的欣喜,那时的无奈。
终究,还是放不下,却又只能放下;两世为人,只能我多担待些罢。
那次出征回城的第一夜,果然是急了些,不知吓到他没有。
那日清早,一睁眼,对上一张淡雅的睡颜。昨夜的云翻雨覆一下子回放出来,又涌上些许欣喜之情。
那时晨光一点一点爬进来,给黎明的暗淡开了一派皎洁玉辉,慢慢地亮堂了。
目光不由得细细地描摹着他素颜的轮廓。竟像重开了心扉一样,心下有什么东西,和前一日不同了。
不道伤怀是不可能的,一下子失了神,便有些往死胡同里钻了些。加了他的离意,心底藏的些许恐惧泛了上来,如此便没择了手段,只想留了他在身边。
如今,真得了,回看过去,方知我逼他甚迫,可这一逼一从之间,却也……不乏真情罢……
前一日那番云雨,还历历在目,泠泠于心;他对我未必是无情,只是如今,隔着家族,生分些,也是难免。他为侍人我为君上,我自该多担待些,更何况,他吃的苦还少么,我又凭了什么去要求他。
我两世为人,按说去过了地方走过的路,比他的多了去了。我视域里的世界,我眼中的天下,自也不是他看的世界,他观的天下;前一日,我却限了自己的胸襟畅怀,用他的心局,来限了我的世界,一味钻进了死胡同里,又给自己平添了许多烦恼。
一眠而起,方才恍然。
倒是我,失了风度。
再世为人,本就没什么执念,不像初世一般立地生根,营营汲汲。本想一辈子看看朝阳日落也就罢了,淡然惬意,不枉了老天安排我再走一遭。却不想初来乍到便承了人的情,入了心了,刚有了归属,却给人劈头夺了去。本超然漂浮于世,却被一把拉进这世的漩涡。
那时只是悔,只是恨——连自己在意的,重要的,都没法好好的守了。输了这一茬,又哪里咽得下气,如此便没顾了手段,没顾了脸面,一味地只想了了心愿。
如今,主了御城,执念已去。
归我保护的,我护好了,也就是了。
如此,我就这样守着心斋,也很好。
不过心斋是心斋,庄家是庄家,我自不会混到一处去。该做的,仍是慢慢地做了。如今,已无大碍。
蛮族由来扰了两次,给亮剑撵了回去。
御城留了亮剑石先守了,宅子留了心斋打理。我带了阿城,往皇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