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到我的瞬息的注目,他回视低望我,淡淡勾起一弯浅笑——霎那芳华。
我终日眠且食,食且眠,恍惚间,已一月有余,知道了生父是这间“西园”的调教师傅——若水公子。后来那些日子,园里的“公子”们凡是懂得尊师重教的,都结了队的来看我。脸被揪肿倒也没什么,只是看见若水身子尚虚,疲于应付,心中难免不忍。
接下来的日子虽是我意料之外,却也非措手不及。若水调教园里的孩子们从来不避我——淫声浪语,不绝于耳。可一闲下来却每每对着我大讲世俗风情,帝王将相。
主父是谁;为何若水温雅如玉如大家之子,却身在此处;为何若水待我如此,似亲不亲,说疏不疏,总是一派淡雅的样子。
诸事不得解,思忖多日而不见绪端,便罢了。
若水如何待我,我只是安然受之。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大丈夫生于世,乃……”
“若水师傅,您又在跟宝宝念经啊~就算是个绝顶聪明的,怕也听不懂罢”我正赏着若水的优美开阖的唇形,这绿公子怎么便闯了进来呢。
话说我四岁了,若水却还没有给我起名字。
既然新的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以前的名字,我也不想整日惦念拿捏着作儿女状,便弃了。公子们都唤我“宝宝”,其实这唤作什么,自是我不甚在意的。
“恩,”若水见绿进来,应了声:“这可惜我这孩儿天生是个痴儿,从不会言语。”绿跳脚道:“该死该死,我怎么专提这个呢。”
若水垂下眸子,别开了脸,绿赶紧作势来哄我,抱着我又哭又笑,敢情我没痴,倒是他痴了。
记得两年前的那日,若水抹着泪对来看我的众公子说:“这孩子,都两岁了,也不曾发声,竟有口疾。”后来不知道哪里来了个郎中,说我嗓子是好的,只可惜是个痴儿。再看若水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我竟来了默契,便如此了。
也许,从若水满溢着慈爱地看我那第一眼起,我就把他当成了我的亲人吧。而后来无微不至的关怀,不厌其烦地唠叨世事,竟让我一时忘了身在襁褓诸多限制,每日竟惬意灵静。
这些日子,算我目前为止,心最淡泊宁静且幸福着的时光。
这天夜里,我正准备如常地褪去衣物爬上床就寝,若水却从后面蹲跪着,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地道:“跟着王叔下山,找一个地方过活,给自己起个名字罢。今后干番事业,千万别说是我的儿。”
我心下微惊,从他的臂弯中挣扎着转过来,看进他的眼,只是满溢的慈爱,我缓缓地点头。
若水,你要做什么,既然你不说,我也不会强问你,因为,你也没问过我,不过,相信你定自有计较吧。
若水塞给我一个小包裹,在我额上一吻。
我转身,
抬步,
走了。
若水,我会记住你给我的照料,我会记住你给我的尊重,我会记住你为了让我脱离烟花之地所做的一切,我会记住你为我飞黄腾达铺的最初的一小小段路——我会记住你给我的爱。
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没有资格跟你儿女情长,腆着脸说要为你解忧,陪你过难关,那也终是无病呻吟,半点真功夫没有。
不用几年,待我飞黄腾达,定叫你大富大贵,完成未了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