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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则同穴。
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腰身,久久不愿放开。
他也回抱着我,许久,说:“惟愿百年之后,能与你同穴,我就再无所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黄德来说了甘夫人和先帝的事情,从黄德走了后,孔明的神情就有些郁郁,一直到午后都是如此。今日的天也不好,阴沉沉的,还飘着小雨,这样的天气特别容易让人感怀,要是平日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孔明身体不好,不能伤感,不利于他的修养。我想了想,偷偷的把长音叫了过来,问他:“小曲会吗?”
长音肯定会啊,他之前就是卖艺为生的琴师,奏的了阳春白雪,当然也奏的了市井小曲。
我换了一套云袖水服,跟他说,来一曲《花别上将军》。
这一曲说的是貂蝉和吕布的故事,已被人改做了戏曲几年了,分为上段,中段,和下段,我之前在酒楼听过,觉得还可以,这个嘛,下段伤感,但是唱一段上段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就在偏院清了清嗓子。
长音一脸的神色复杂的问:“您要亲自唱?何不从乐坊叫几个女乐过来?”
“不行的。”我整着云袖,对长音说,“他这个人,最不喜欢这些,而且吧,叫女乐过来,那女乐们哪想着怎么唱戏啊,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放不下来!之前年纪小,看到别的女子缠他还会哈哈大笑,现在不行了,许是老了,见了就冒火!”
我这么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跟长音说我老了,把长音说的险些没喷了。
长音说:“如果他真不喜欢,那您去这不也是一样吗?万一他再斥责您怎么办?您何必自己辛苦还不讨好?”
“不一样,我是他心爱之人嘛,心爱之人唱一段戏给他听,他怎么能斥责我!”说着我已经理好了云袖,招呼长音,“来,这边来,看到没有,你坐在那里,那里背着书桌,他不能看见,你先起音,起了音之后我再飘进去!”
长音一脸的不乐意,我瞅着莲子偷偷给我比划已经清好场了,忙伸手把长音推了出去,长音抱着琴,被我推了个踉跄,好在没发出声音来,见我躲在边上一脸的偷偷的兴奋,就无奈的放下了琴,也没有试音,直接信手拨起了前音。
《花别上将军》被改做了戏曲之后,在坊间一直很红火,长音并不陌生,此时他认命的帮我拨琴。反正古来有大本事的人都有着大脾气,长音这一手琴技也算前无古人,此时他心里不是很甘愿,这琴音比他情愿的给我弹的时候差远了,显得有些生硬,我来不及跟他计较这个,前音一起,我就踩着节拍的点,飘进了场。
我从来没捏着嗓子唱过曲,只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名的戏子乐伶的唱曲我也见过不少,私心里觉得不是很难,觉得我也可以。
所以,我这一掂着脚步进了场,也不知道这姿势标不标准,拿眼风去寻长音嘛,他低头抚琴抚的认真,根本不来看我的眼神。
当我不知道这曲子你闭着眼睛都弹的出来!还用看琴弦看这么认真?
场进了之后,踩着长音的乐点献云袖,拟姿态,然后长音的琴音微然一低,到唱腔的点了,上段开篇,貂蝉月下拜苍生,我心一横,揉着嗓子开了口:“小女子望月遥祝,一愿天下太平……”
我这还没唱完了,刚开了个头,而且我觉得我这唱腔还算不错的,从来没唱过的人能唱的这么有模有样,以后若是没钱了,我可以去卖艺养孔明了!
然而,我这一开口,孔明突然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我就唱不下去了啊,板着脸问他:“我唱的不好?”
可惜我凶错了对象,孔明可不是长音,他停了笑,问我:“你哪里学来的靡靡之音?”
靡靡之音?这又不是淫词艳曲,是正经的坊间小乐,怎么就是靡靡之音了!
我很不服气!
孔明对着廊下,扬声喝道:“琴来!”
长音抬头看我,不是,你现在知道看我了?你现在看我有什么用啊?我刚找你对眼神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还没个马谡顶用!
我没好脸色的一呶嘴,给他啊,看我有什么用!我有这个本事能驳他的话还是怎么着!
长音便抱了琴,放在了孔明的案上。
孔明随手拨了几弦试了音,而后突然抬头唤了我一声:“月儿!”
我一个激灵!
而后孔明手下的长琴发出铮铮之响,金戈铁马,急促涌动,我不由自主随着他的乐声翩然起舞。他的琴音越来越快,似有千军万马,我便随着他的琴音越来越快,我很久没有做过剑舞了,有些跟不上他的琴声,他见我跟着吃力,扬声道:“凝神!入阵!”
身上的云袖水衣碍事,我卸了云袖,里头是一身的劲装,我翻身去墙边取下长央剑,就着他的琴声,拔剑出鞘,一剑光寒十四州,鼎天下,定三川,无人可挡之势,日月高扬之威!
孔明的琴声中千军万马,我的剑下众人生寒!
我的眼前没有书房,没有孔明,唯有此琴声,在千军万马中引导我,热血肆意,酣畅淋漓。
我已不知他是何时止了琴音的,当时长久的没回过神来,热血在体内翻涌不休,我收了剑,对他扬首一笑,自信盎然!
孔明的手放在弦上,对我颔首而笑,赞许的说:“靡靡之音不适合你,唯有此曲,最为适合你。”
“啪啪啪”的鼓掌声自屋外来,我转身一看,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几个人来,王老是听的和看的傻了的,鼓掌的是轻王和马谡,轻王赞道:“丞相的兰陵王入阵曲,指尖劲芒,慷慨如斯,真乃一绝!”马谡则点评:“凤侯的剑舞真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