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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听见孔明绝情的语气中那一丝微弱的叹息,便道:“如果没有我,先生这一生应该会很美满,毕竟,先生一身的本事不是假的,先生这样的本事,就该有如此重权,就该有今时今日的一切,江一心是真的爱你,而且她可以成为你的贤内助,为你打理好一切,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孔明却道:“若是没有你,可能我早已死在了东吴,或者,死在其他任何地方了,何谈今日的权势与富贵?”
“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我笑看孔明,“没了我,也会有许多许多其他的人,三军将士,他们都会拼死护你的性命,你当年不是跟先夫人说的吗?先夫人说我为你如此拼命,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孔明笑问:“我如何说的?”
“当真不记得?”
“时间有些久了,而且,我与卿念说你说的多了,也不止一句两句,你不说,我一时半会真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哦,那提醒你一下,你当时说,三军将士皆愿为主公厮杀,为你而死。”
孔明低眉而笑,道:“我就知道!正经的教你些什么,你从来都记不到晚上就忘记了,偏门左道你倒是记得牢靠。这句话我与卿念谁都不会告诉你,若我记得没错,是你自己在门后偷听我与卿念说话偷听到的吧?而今多少年了,记得如此清楚不说,还拿来挤兑我?”
我脸上一红,说是说不过他的,便只问:“你只说有没有这事吧,有没有这句吧!”
“有!”孔明认了,笑,“那又如何?”
“如何?”我一双眼睛睁的极大,“证明不止我一个愿意为你而死啊!就算没有我,你依然会被保护的很好啊,没我气你,你会活的更好一些。”
“我之前便说过多次,而今再说一次。”孔明认真的看着我,说,“你会如此觉得,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好,实际上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我心狠绝情你不是第一次见了,朝堂上的权术我不想讲给你听,我做过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有过一些不甚光明的手段,我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反,你才是最美好的那一个,因为你赤子心肠,从未改变。你的杀与赦,从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而我……”
孔明有些沉吟。
我见孔明神情便已开始心痛,孔明这样的人,从来光风霁月,他会做他说的这些事情,多半也是因为局势而不得不做,比如娶江一心,比如替刘备从周瑜手上抢下荆州,他本性是正直高洁的君子,会做这些他本不屑的事,还不是因为一个词,这个词叫——大局。
于是,我便走在他前面,面向着他,反走着路,笑着看着他说:“你就是最好的,就是最好的!其他的我不信!”
孔明却伸手要拉我,忙道:“你小心些!若有石头绊着怎么办!”
“不要紧,真摔了,先生会拉住我的。”
“我要是来不及拉你呢?”孔明见我反走依然挺稳,稍稍放了些许心。
“那就摔了呗。”我大笑,“而且我不信,先生定是会拉住我的,先生永远都会拉住我,不会使我真的摔下去。”
正如此说着家常闲话,走在前面的果果忽然跑了回来,手上拿了一把小野花,掂着小脚努力递给孔明,小小的脸上满是真挚,果果说:“父亲!花!”
孔明蹲下身来对果果微笑:“唔,父亲知道是花。”
果果将花递到孔明面前,笑着说:“父亲,花花很香!父亲闻一闻!”
曾经,孔明画过我的一幅画,画的是当年还在隆中,我那时刚练完剑,见古树上已开出新芽,林野间满是细碎的小花,便收了一把,笑着递给孔明,我当时和孔明说:“先生!你闻闻!香极了!”
后来,传出我葬身北方的传言之后,孔明就在书房中画了那张画。
我不知道他当时画那一副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但年的那一幕其实早已深刻在孔明心中,且时移世易,这一幕永远不会从他记忆中淡去。
而今,十几年后,我和他的女儿,幼小的果果,同样持了一把花,递给孔明,天真且稚嫩的说:“父亲,花花很香,父亲闻一闻。”
孔明落了一颗泪。
果果有些不知所措,惊慌的说:“父亲不喜欢吗?”
“不,父亲很喜欢。”孔明一手抱起来幼小的果果,另只手牵住了我。孔明而今是越来越容易动情,他的心越来越柔软,比不上当年坚硬了,只嘴硬还不下当年,我便笑问果果:“你父亲说他这个人不好,果果说呢?”
果果紧紧抱住孔明,认真的说:“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我当着孔明的面逗着果果:“果果,我养了你足足三年啊!你才见你父亲多久?一个月?就这么坚定的说你父亲好了?不对啊,我听说,你第一面见着你父亲的时候就喊他父亲了?不是啊,果果,万一他真的不是你父亲呢?……啊啊啊,痛痛痛!先生先生,手痛手痛!手下留情!”
孔明好笑的说:“让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我不是果果的父亲?嗯?那谁是?还是说,你还真有这个胆子背叛了我?”
“我我我没胆子……我就是逗果果的……”
我怂了,果果偷笑。
果果对孔明告状:“父亲,果果之前问过娘亲,果果的父亲何在,娘亲说果果的父亲已经死了。”
孔明立刻转过头来看我,那眼神让我头皮瞬间一紧,连忙跟孔明说:“逗……逗小孩的!哄小孩的!真的就是哄小孩的!”我瞪着眼睛跟果果说,“你别瞎说啊!小心过了今天没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