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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完香回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孔明,跟老者说:“年年征战,你来我往,这不能怪诸葛丞相一人。”
“老朽当然知道与丞相无关,此番丞相殡天,得奉王诏,普天之下,四海之内,皆为诸葛丞相痛哭,四海八荒皆祭诸葛丞相一人啊!”
上完香后,到我一路搀扶着孔明往回走,孔明皆是一言不发,回到木屋时,天已近晚,我将他扶回屋中,道:“你好生休息,明日我找辆马车,送你回成都,送你回去之后,你我就再无瓜葛了。”
“你将我从地狱之中,逆天救回,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我正要离去时,听见他在身后问了这么一句。
我默了一会,道:“与你无关。”
“你救的是我,怎会与我无关?”
我想了想,转身看着他,道:“你本就没有死,所以没有救回一说。”
“胡言。”孔明也看着我,“我若不死,诸将皆在,怎会容你将我带至此地而不闻不问?他们怎会上奏陛下说我已经亡故?我若不死,陛下怎会下诏四海祭奠于我?”
我没有说话。
“我本来就在奇怪,我为何会在此地,这身体又为何这般虚弱不堪,以至于,初初醒时,竟然连话都无法说……原来,那一天,我真的已经死过了……”
孔明聪明,他能问出这个,我不奇怪。
“是,你死了,因为你留有遗言,允许我将你遗体带走,我才能带你的尸身离开大营,来到这里,后来的事,我也没有去问,他们可能做了你的衣冠冢吧。”
“你为何会知道我的遗言?”
“我听见了啊,你说遗言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听的一字不落。你临死之际,还能想到对我的亏欠,想到我平白的死于你之手,想到你曾经对我的许诺,这已经不容易了,丞相。”我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他说,“只不过,以你的绝情,杀了也就杀了,你不认为杀我有错,能为国而死,是我的荣幸,能用我的尸骨替丞相扫清北进的障碍,是我的荣幸,又何必念着什么亏欠不亏欠呢?”
“……”
“对了,你的小弟子还问我,既然来了,为何不让你见最后一面,让你瞑目。你觉得呢,丞相?可笑至极!你要杀我,也差一点真的杀了我,我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突发的善心,是天降大雨熄灭了上方谷的大火,这一点你没料到吧?而我被司马懿挟持,丢进了虎口,要不是那一晚此间的猎户正好去猎杀猛虎,我就真的给猛虎当点心了!更甚者,要不是李鹤云游到此,正好又救了我,我也不能这么站着跟你说话。上面每一条,条条件件,与你有关吗?哦,杀我与你有关,仅此一条与你有关。你杀我,我还要凑去你的跟前,告诉你,丞相,我没死呢!你可以瞑目了呢!是要这样吗?”我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说,“那我现在告诉你啊,丞相,我还没死,命大,怎么就活下来了呢,太遗憾了!要么,再杀我一次?”
孔明呼吸为之一滞,他无可辩驳。
我看着他艰难抬起的手,似乎想抱住我,微微冷笑:“别碰我,你不是我的先生。”
他的手无力的放下,果真没有触碰到我,再次追问:“救我这命,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想知道?”
“告诉我。”
我顿了顿,说:“昔年追随你去平定南中,蛮王要用蛊虫暗害于你,我得知消息,就去找到了有蛊虫之人,但她们一老一小,我不忍心下手,老太太为表谢意,曾经送了我一对蛊虫。”
孔明的神情极是愕然。
“你不知道不奇怪,因为那时候泽胜睡着了,他最多只知道我去过哪里,我做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所以你就算派泽胜烧了整个镇子都没用,蛊虫前一天的晚上她们就送给我了。”
当年我听到盘牛说整个镇子都被烧了的时候,想起那天晚上我找泽胜找不到,就隐隐猜到可能是孔明派他去烧的,只是当年还不敢肯定,就也没有问他,现在看他的神情,他果然不是一无所知。
“本来我不想收,只是这事太过诡异,不收,我怕走不掉,才勉为其难的收了下来,后来一直想丢掉,可后面,事太多,一直想不起来,直到你烧了镇子,我觉得对她们有所歉疚,就一直没扔。当年她们送我的是一对母子蛊,母死子亡,杀人利器,蛮王当时就想找她们要这个去对付你。只是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是绝对就是害人的东西,只有有害人之心的人,才会看见害人之物。”我在他面前,将身上的衣物拉开,在我心口上有一个红点,我指着这个红点,和孔明说,“子蛊。”我又点了点他脖颈之侧,说,“母蛊。”
当时在中军大帐之后,我借口看孔明是否真的已死,走到他身边,按了他的颈脉,那时就将母蛊放进了他的体内,将他这一息强行挽回。
“子母之蛊……”
“没错。”我拉好衣衫,冷笑道,“所以丞相回去后也别想着再杀我了,子蛊若亡,母蛊失去养分,很快也会衰亡。”
“养分?……我活着,是因为我在从你的身体里汲取生命?你的生命给了我,你会如何?”
孔明不愧是孔明,旁人听到这般骇人听闻之事,惊慌之下,不会想到这么细,而孔明,他却能想到,不但能想到,还能推出一二来。
真不愧是我爱过的人啊!
“你有恩情于我,我又爱你一场,我学不会你的狠心,这算不了什么,其实你该告诉我,你如果和我说你想要我死,我会把我的性命双手奉上给你,何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