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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的看了我许久,说:“现在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错了吗?”
“兵权我能给你,就能收回,我会因为这个与你做戏?”
“而今,假使司马懿站在悬崖之上,需要一人扑过去,拉住他,与他一起坠入谷地,你身边再无旁人,只有我一个,你会要我去吗?”我将他神色尽收眼底,笑道,“当年你就说过,一颗真心喂了狗,此话,还真的分毫不差。”
说过这一番,后来行路之时,这一路他都很少再说话,有时我回头去看他,他也只凝了神色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是出神。
发觉我在看他的时候,他也会回了头来看我,有时想与我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咽了下去。
他是当世难得的聪明人,知道什么可以挽回,什么不可挽回,何况他也不见得有多想挽回。
我带着他走过凛凛的古道,山川林间。
我们这一路走的并不算快。
“诸葛丞相,再前面就是汉中城了,你要进城吗?”
“不了。”他说。
我持着鞭子不轻不重的打了马几下,说:“随你。”
不入汉中而回成都,无可避免的路过一线天,这一线天景色依旧,两边山岭依然陡峭,几乎无人会走这里,这绵延十余里的两侧的大山,看着就让人无比的压抑,走在山道之中,抬头就真的只能看见一线的天空。
我驱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身后孔明忽然问我:“当年……你在哪里?”
我知道他想问的是当年我冒死给他报信的那个时候,便看了看四周,指了不远处陡峭又高耸的山峰说:“若我记得没错,应该是这里吧。”
山势巍峨又高耸,极难攀爬,别提我当时还有身孕在身。
“为何选了这一处?”
看了许久之后,他问了这一句。
“不为什么。”我答,“当时觉得这里最高,能看的最远。当时我没带多少人,到了之后,将所有的人都散了出寻找刺客,哦,这些人已经都葬身于你之手了。”
车轮磕上路上的乱石,颠簸了一下,他摔倒在车厢里,我便停了马车,进入车厢将他扶了起来,虽然我已经给他放了不少死血,但是他的身体还很孱弱,需要很多时间来将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
我扶起他,问:“摔疼了吗?”
他摇摇头。
我见他无碍,便想继续去赶车,他却将我拉住,也不说话,只安静的拉住了我的手腕。
于是,我半回了头,继续跟他说:“那时,我将所有的人都散了出去,可是我只带了千把人出来,这么大的山川,如何去寻找几十个刺客?大海捞针。我便想着,去高处,我只能往高处爬,我爬到了最高的山峰,看见你从一线天的那一头刚刚进入。那时候,你走的很急,你的马很快,大山延绵,我喊你也听不见,我当时身上只剩那一只令箭了,只能将那一箭射了出去。我的亲兵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们找不到我,我当时就倒在那个山峰顶端,幸好,莲子和李鹤找到了我,不然这几年下来,可能只剩下白骨一堆了。”我忽然想到一事,有些好笑的回头看了他,问,“若是你当年收兵回来,在汉中的府邸也没有找到我,会不会怀疑我跟人私奔走了?”
我是笑着问的,只是眼中没有一丝笑的意思。
在那之前,因我来回往返奔波城中和大营,胎像多有不稳,李鹤日夜照看我的身孕,免不了和我过于亲密,这些事情,他回来,他问起,自然会有人告诉他,而他并不知道我有了身孕,我趁他出征之时,平白无故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等他出征归来,我又不见了身影,他会如何想?
而今我倒真是好奇了起来。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先是愣了愣,而后沉默了一会,想和我说的时候,我伸了手按在他的嘴唇上,笑着说:“算了,你别说,我也不想听。”
我重新坐在车头,拉起缰绳,重新赶车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他说:“我出征之初就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你与李鹤之事,说你与李鹤过于亲密,我只一字不信,反斥之胡言乱语。我的月儿对我忠心无二,如何会青睐别的男子?我知道,她的心中从来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月儿,死了。”我头也不回的说。
“那你是谁?”
“我不是你的月儿,你也不是我的先生,你只是一个长的和他很像的人,诸葛丞相。”
“那时,我年后出兵以后,就时常感到身体不适。”在我要起缰绳的时候,他静静的说,“我隔几日就会呕血,心闷无法喘息。赵义日日给我把脉,他说,他无能为力了。然后,赵义照约定,向陛下索取虎骨,实际上是告诉陛下,我的身体已经不好了。陛下派李福来,真实用意也不是带来那根虎骨,而是陛下让他询问我,在我死后,国家大事该如何安排,谁能继我为相。”
原来,那根骨头还有这般用意,我就说,虎骨治治跌打损伤还不错,孔明则一向是心悸无法呼吸,根本就药不对症,就算是虎妖的骨头,那也不对症啊!
“我早就计划,将所有粮草囤于上方谷,我知道司马懿缺粮,他必会寻找机会,劫我粮草,这也是他唯一继续与我对峙下去的必行之计。囤了粮,当要诱敌,派何人合适,我却拿不定主意。司马懿狡猾,一击不中,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这是他与我隔渭水对峙下去的根本,也是我唯一剿灭他的机会!你来的那天,我刚刚打定主意,我要自行前往上方谷诱敌,反正我诱他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却不知道我这个诱饵还管不管用,他还会不会上这个当。然后,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