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待他开口,又卸下随身佩剑,平平整整的一把按在案上,再说:“主君佩剑,向月奉还!”
这把剑本是他随身佩剑,剑刃锋利是把名剑。
只是我佩剑断裂于落凤坡的乱军之中,而后我来军营中寻到他以后,他就将他的佩剑交给了我,当时之意,他应该是想赠送于我,嘴里却只说着:“嗳嗳,拿去拿去。”
他终于抬起目光看着我,目光中满是震惊。
士气这个东西,是再鼓而竭,三鼓而衰的,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仗着胸口的这一口气才有这般狗胆如此和他说话,我生怕这口气凭空散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入怀,取出贴身所佩的那一方玉佩来。
这一块玉佩是有说法的。
当年我前去樊城行刺曹操,在城外将身上令牌和所有能证明我身份之物全部掩埋在城外,后来孔明找到了我,直接带我去了江东,那时吴王为拉拢他,便赐了这么一块美玉,他怕有朝一日又要和我失散,怕没有他的关照,我会被旁人欺负,就重新为我做了令牌。
我从得了后一直贴身放着,羊脂美玉,触手生温,上面的“诸葛”两字,便是他在夤夜点着烛火,亲手为我所刻,字字雕琢,我从不敢忘记。
这方玉牌,我一直爱逾自己的性命。
今日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看着我伸手入怀,孔明便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他一下起身,低声喝道:“向月!”
我一咬牙,将这方玉牌拿了出来,连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下就舍不得了,咬着牙放在他面前的几案上,与佩剑放在一处。
东西都已交回,我后退一步,退回殿下,再双膝跪下,我性情十分倔强,说白了就是野性难驯,抬了头直视着他,说:“向月所知所学都乃主君所授,主君教过向月知恩要图报。今日主君既然要赶我走,我不敢不走,只是主君养恩、教导之恩向月不敢忘记,本当效仿哪吒削肉剔骨还给主君……”
陡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殿里的所有人都傻了,没有人敢出声,只有我的声音清脆倔强的在殿中环绕。
“只是这一身向月留着暂且还有些用处,现在不便还给主君,便先给主君叩几个头,算是暂还主君的恩情,等到所有事了了的那一日,定来主君跟前削肉剔骨,全部还给主君!”
我说着已经一个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我从八岁起便跟在主君身边,此一,还主君养育之恩。”
不待别人说话,我又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又是咚的一声,再抬起头时,眼前有些微微发晕。
“自跟主君之后,主君曾悉心教导向月这世间的道理,此一,还主君素日悉心教导之恩。”
“豆豆!”孔明想必怒极,双手重重的按在案上,情急之间喊了我的乳名。
我不敢停住,又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这下比方才晕的更狠了些,待我抬起头时,眼前所有的殿粱都晃了晃,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面颊。
我晕住了,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只道:“主君的恩情,只能先还这么多,若是不够,请主君海涵。“我语气哽了哽,今日头一次声音轻了些,咬着嘴唇,最后的最后,说,”先生,今日一别,山高水长,江湖不见,先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