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本来要告诉他我死里逃生跑了出来的,可是他吐了一口心血之后就发起了高烧,混乱之中还吻了我,我就也混乱了。
黄月英以前跟我说过,我快冻死的那回,孔明曾经拿自己救了我,但是他也受了寒气一直淤积在心口,想必这口心血就是那时淤积在他体内的。
他轻轻吻了吻我就放开了,这个空挡我本来要说我还活着,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着梦话,说着:“卿念走了……你也走了……究竟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脑子嗡的就炸了,按着他肩头就问:“小姐怎么了?怎么了?”
他似乎在嘲笑自己:“你离开后没多久,就药石无效,往生极乐。怎么,豆豆,你还没找见她么?”
我懵住了。
“新婚之夜,我曾许她相互扶持一生,我没有做到。呵呵,我是一个冷心冷情之人,我给不了她爱意,只能予她敬重,难得这样的我她也愿意嫁,愿意扶持……”
这些事我确实也是头一次听他说!
“黄家与刘表是连襟的亲家,黄门本身也是高门旺族,我当时一无所有,只是个在山林间耕种的白丁,一无功名,二无家财,跟黄家本是门不当户不对,岳丈赏识,卿念不弃,成就这一段姻缘。只是当时我心已冷,情已尽,新婚之夜我便告诉她,许当凤与凰,共于飞,同敬重,不离弃。这也是她想要的,我们互相敬重,扶持一生。”
一直困惑我多年的一个谜题就这么解开了,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恍恍惚惚生了一点悲凉。
“我自诩聪明,只要我想,就能看透世间的一切伎俩,可是你忽然出现了,处处打乱了我的章法。”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很迷蒙,如在醒不来的梦魇之中,说的话也很含混,仔细去听才能勉强听清楚,“你总是在不停的气我,却总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冲出来挡在我面前,你可以为我生,为我死,我心里清楚,不用旁人如何说,我其实是最清楚的。
“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迷恋,可是我不能对你有任何答复,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对我的迷恋当真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爱意吗?何况,我连卿念都无法去爱,甚至我连自己都不爱,如何去爱一个你!”
我听着他说这些话,知道这的的确确是他清醒时从不会说出口的心里话了,只是越听越觉得手脚冰冷,无法呼吸,像陷在一个冰窟之中,爬不出来,动不了。
“心动情动,如归一梦,一动既殇。而今你也离开了我,很好,这样的我,早已是满手鲜血,以后也终将是阴谋诡计,算尽人心。你们看不见这样的我,也好……”
然后,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我不知道旁人梦魇时说的胡话清醒后能记得几分,但孔明这个人,就算是说的胡话,清醒后我也保准他句句记得!
当时我又不知道怎么办,脑子一抽,就又跑了。
最后,我尾随着他找到了他给我们立的墓碑,他在这里发呆了许久许久,后来,他在黄月英的墓碑前放了一壶女儿红,在我的墓碑前放了一筐子最新鲜的点心,就头也不回的随大军出征了。
我依在自己的墓碑上,吃着自己的贡品,感觉很惆怅。
若我不是也想想听听他的心里话,进门直接打断了他,告诉他我还活着,更或者,就像庞统曾经说的,掐了灯,把他往床上一摁,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吧,还用得着现在跟孤魂野鬼似的吃自己的贡品么!
我将头靠在黄月英的宝顶上,喃喃自语:“小姐,他说心里话啦,他终于说啦,可是他心里话说的也这么深奥,豆豆听不懂……可是,可是……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