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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头缩了一缩。
孔明看我这没出息的样子摇摇头,道:“名声是差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手好棋。”
我问:“曹丕篡位,主公不会答应的,东吴也不会答应的,他犯了众怒如何能算一手好棋?”
“名正言顺。”孔明似笑非笑,送了我这四个字。
“这明明是名也不正,言也不顺,怎么会名正言顺呢?这不是谋逆么?”
“曹□□了,人心浮动,这原本是天子招揽人心最好的机会,咱们这位天子,可是能在幼龄就下了衣带血诏的天子,他可不想永远做一个玩物。我猜,天子必是有所动作了。他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天子凌驾于诸王之上是天理,曹□□了,那些人本就惶惶,这是继续听曹丕的,还是听天子呢?若是天子许了以魏王身份许不了的高官厚禄呢?”
我脱口而出:“他许了他也兑现不了啊!钱粮都在曹丕司马懿手上呢!”
“谁说一定要兑现了?”孔明一挥手,“起风了,关窗,冷。”
我哒哒哒的跑去关了窗户,又哒哒哒的跑回他身边继续坐好听他讲故事。
“天子的态度只在许与不许之间,财帛权势动人心,自会有人为了想真正得到,而去得罪曹丕司马懿,这样天子才能重掌大权,是所谓,破,而后立之计。”
我看着轻描淡写说着这些的孔明,醒悟了:“天子空手套白狼啊!”
孔明一下就笑了,笑了许久,才道:“我只能说,话糙理不糙。曹丕是个糊涂的,就算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必是司马懿,他意识到这么下去时间长了,天子就能重掌权威,不能这么下去了。要破局,方法有的是,头一个,废了他。”
“那天子套白狼之前就没想到曹丕会废了他么?”
“他不套白狼曹丕就不废他了么?他只能放手一搏,再说,傀儡天子,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最多一个傀儡之名罢了。而且,他也想不到司马懿这么大胆,这么早就劝曹丕自立。曹操之死,诚然是个机会,他们双方都在争抢时间,看谁能占得上风。我只能说,天子,可惜了。”
我连忙举手:“不对啊!我怎么听说劝曹丕称帝是华歆的主意?”
孔明问我:“那你听到曹丕篡汉,废天子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自然是气愤极了!想骂他们祖宗十八代!”
孔明似笑非笑的眼睛好看极了:“青史不饶人,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司马懿怎么会去做?司马懿你还不了解?他做事可只要得实惠就好了,这种出头要被人骂祖宗的,还得青史挨骂的事,他躲都来不及。”
我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忙拉了他的手,急切的问:“那你呢?你劝主公称帝,会不会有人骂你?青史会怎么说你?”
他的神情一下就柔和下来,将我的手反握到他掌心中,道:“我无事的,不会有人骂我,再说,就算青史评说,那骂就骂了呗。”他见我真急了,将我揽在怀中,轻抚我的背,长长的墨发从鬓边垂在我脸旁,他劝慰我的样子跟以前一模一样,“豆豆,大汉天下,曹丕为‘篡’,主公是‘继’,本质不同,如何能相提并论?”
我不服:“若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刘备为什么拖拖拉拉的不肯?”
他梗了一梗。
我幸灾乐祸的道:“先生,美男计不好用了,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孔明直接笑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了笑,才道:“好说好说,豆豆聪明了。这么说吧,司马懿不说,难道曹丕就不想了么?曹丕做梦都想,司马懿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换言之,曹丕当了天子,主公若不称帝,那么全天下就只有曹丕这一个天子了,所有有才学的人都会投奔曹丕,我们将无人可用。主公拖拖拉拉的不肯,也并不是他真的不肯,他只是过不了自己的坎,他本来想迎废天子来为帝来着。”
我吃惊了:“刘备想把废天子接来?”
“天子是汉室正统,还是那四个字,天下所有大事都逆不过这四个字去,那就是——名正言顺。”孔明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些别的事情,过了许久才继续对我说,“天子有没有这个抱负姑且不论,如真把废天子接来,以后以谁为主?听谁号令?还打不打洛阳了?文武百官将无所适从,所以只能主公自己称帝,才能继续我们的大业。”
我听懂了,安心的靠在孔明怀中,满鼻都是他身上清雅熟悉的香气,闻的舒服极了。
“他既然不肯,为何又对小兴说半月后办登基大典?”
这次孔明没有说话。
我又悟了:“主公在给你道歉?因为把你气生病了?”
“是,也不是。”孔明微微摇头,“他……”
臣不语主过,所以孔明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先生,我听见了。”我从孔明怀里起来,迎着他的目光,说,“主公下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次他实在过分了,他如何能问的出来‘谁是主,谁是臣’这种话的?你的心就差剖出来给他了,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诛心之言!”
他没想到我听见了,许久,才道:“不妨事,不妨事。”
“我不信你不委屈!”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紧紧揽在怀中,我听见他心砰砰的心跳,听见他数次深深的呼吸,假装听不见他强自忍住的极轻微的哽咽。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真的给吓住了。
我一动都不敢动,不敢说话。
孔明清醒,却从不无情,他于细微处的感情其实比旁人更细腻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