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说:“你让我别出现在你面前的……”
他走到我面前,我以为他要骂我,心里很慌,他一伸手指了指我的肩膀,皱着眉问:“这怎么伤的?”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他指我右肩胛上青紫的一大块,便说:“前几日风大,吹断了大纛,那大纛本就旧了的,虫都蛀了,我让人抬出来晒晒太阳,结果就被风吹断了。然后我路过的时候见那木头底下还站着两个新兵,要砸下来了也不知道,就去把他们俩推开了,自己没跑掉,挨了一下,没多大事。”
我觉得他有千言万语没说出来,只说了一句:“骨头都快断了还叫没多大的事?你伤了也不知道上药?”
“营里都大老爷们,我找谁给我上,他们谁敢给我上啊?再说这块我自己又够不着,就这样了呗,反正没断能自己好的。”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不是他说起,我都忘了身上还青了这么一大块。
他将我按在椅子上,转身去拿了一瓶药酒过来,然后将我裹在身上的被子扯开了一块,露出了那块青紫的地方,倒了点油,帮我揉着。
我皮,身上经常带伤,他备个药酒什么的也习惯了。
孔明的手艺细致,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然后就开始火辣辣的疼,真的疼,钻心的疼,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说:“能不能轻些……”
他将瓶重重的一放,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营里都不知道报上来的吗?都在做什么啊!要他们何用!”
我连忙说:“不是不是,他们本来要报的,还要去找太医的,被我拦下来了,说到底没多大的事,若是我死了,他们报一下是应该的,我这不是也没死嘛,就没让他们报了……”
这根旧纛甚是沉重,是改了做顶城门的城门木的,往常得五六个男子才能抬的起来,所以这一下当时就把我砸的半跪在地,还吐了口血,慌的他们差点就飞马报成都了,是我拦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反正我也没死。
所以泽胜对刘禅只一点小事就叫我来回奔波十分的不满,被我抽了一鞭骂去领军法了,所以大概我才浇了这么一个时辰的雨便晕了,可能有点关系的吧。
孔明下手甚重,说:“只差一点!若是偏了一点点,不是砸在这里,砸到你的头的话……”
其实,我也有点后怕,但当时确实是来不及了,救人要紧,我真的没想那么多,不管他们是小兵也好,平民也好,不管我是不是凤侯,看见了,总归要救一救的。
我心中一动,半回了头去看他,轻声说:“若是哪一天我死了,你……随便挖个坑埋了我就好……不要什么好几间,什么的,就一个黑棺一个坑,埋了我就成。”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虽然一身的本领,但是将军大多是阵前死的,我那时被陆逊围住,也是差一点就阵前自刎了的。
死,对我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要带,什么陪葬都不要,你就只把我放进去就成,如果……如果我缺胳膊断了腿,也没事……你如果能记得我葬在哪,多来看看我吧。”
孔明的手微微抖了一抖,若不是他正在帮我揉着肩膀,这细小的动作我原本是不会觉察的。
他说:“为什么好好说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我沉默了很久,转回了头,没有再看他,只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轻声说:“若是……有那一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又静了很久,声音特别轻特别轻的说,“如果您愿意,请您剪下一捋您的头发,放在我手心里,我会感激不尽……”
他停了帮我揉肩膀的手,也坐了很久,突然站起身,去外间将佩剑取了进来,问我:“络子会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