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
“这次绶衣假有月余,我也随你们一同去僻荒。”李三郎虽然还在念书,但农活没少做,开春后学院还会放田假,让学子们回家春耕,所以他提出一起去开荒,没人觉得不应该。
李阿奶的牙已经掉光了,看起来十分慈祥,她问:“三郎在学院里过得好不好啊?”
“阿奶,我在书院过得很好,夫子与同窗都很友善,讲习的内容让我受益匪浅!”李三郎的开心不似作假,家人们也就放下心。
村子离县城很远,一来一回就要花大半天,而且学院管理严格,每旬一日休息,家人很难对上时间去看望李三郎。
李阿奶:“好,过得好就好!”
饭桌上一时间欢笑连连。
可接下来李三郎要说的事就让人忧愁了:“今日从学院出来路过县城,听说粮行的米价和布庄的绢价都升了,想来其他东西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跟着涨。”李三郎平日埋头读书,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格外关注县里的物价,不仅因为他自己,也为了家人。
李阿翁和李阿爹心里一惊,追问道:“涨了多少?”
“斗米已经涨至二十,白面三十七,生绢已四百文。”
李阿娘听了吓了一跳:“一斗米二十文?生绢四百文?为何涨了如此之多?”
大家的第一个猜测自然是:要打仗了!
米价涨了差不多七文,而绢价直接翻了一倍。
李三郎摇头,问:“阿爹阿娘,家中还有多少存粮?”
李阿爹想了想:“除去纳税的十四石粟米与归还往年的欠粮,还有留作来年的种子,紧着吃还够我们家嚼用到明年秋收。”
李二郎问:“银钱呢?”
“除去三郎四郎的束修,刨去买种、租牛和日常花销,剩下的还够过年……”意思是不多了,如果家里人生病,恐怕就要卖粮卖地换钱。
现在念书还是一件奢侈事,光四郎一人蒙学每年交的束修就要四五两,三郎念的是县学,交的束修只会更多,还有团郎的束修也要攒起来。
二郎想种的香料,买苗买种怕是要搁下了。
李三郎知道,家里的大部分花销都在他与四郎身上,束修占去全家花销的四分之三。想了想,他嘱咐道:“阿爹,如今粮价高,定有不少人卖粮,如今形势不明,我们家粮食紧俏,还是谨慎些,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李大郎眉头紧锁。
李二郎有些不明白:“三郎你细说说,我不明白,如何不能趁现在粮价高多卖些!”
李三郎和李二郎只相隔一年出生,却性格迥然,不论做什么,一个静得下来一个十分毛躁,四兄弟里最让李阿娘省心的就是李三郎了。
李三郎摸了摸二兄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如今未听山长与夫子说官家要打仗,边戍也未有大消息,否则兵府定要召回阿爹大兄这些修养在家的士兵才是,想来物价抬高是地方引起的。江南是产绢要地,若要影响到北方的绢价,也该是南方统一运作。众人皆知南北不合,如今官家最头疼的就是南方。官家登基不过三年,税法加了又加,不知是不是……又要出台新的商税,惹急了他们。”
李三郎长长的一段话解释下来,倒是有几分像样的猜测,众人心里咯噔,说到税改,真的一言难尽,无论怎么改,落到农户肩上的担子终究是越来越重。
李二郎恍然大悟:“如此这般,江南的这群商人究竟想做什么?以卵击石对抗朝廷?粮价涨起,若是粮食富裕,尚可交换,若是粮少的都去换了银钱,等缺粮时,他们是不是会趁机抬高粮价?”
看到李三郎点头,李二郎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如果说钱很重要,那么跟钱同样重要的甚至能与钱一样流通的就是绢布。市场上,人们可以用绢直接进行交易买卖,以物易物。抬高绢价,使得其他东西价格也受到影响,纷纷上涨,农民见绢价粮价都涨了,就会跟风,有绢卖绢有粮卖粮。
“若家中有余绢尚可去换钱,唯独粮食,谨慎为妙。”李三郎看着李阿爹,丝毫不担心阿爹的决定。
李阿娘拉着李锦娘:“我与锦娘手里还有几匹绢,晴娘那儿也有余,全卖了?”
晴娘就是李徐氏,全名徐晴。
李三郎不赞同阿娘的做法:“阿娘,恐怕里面还有蹊跷,如今局面不定,还是留一些个以防万一吧。”
最后还是李阿爹拍板定论:“听三郎的,不卖粮,卖些绢换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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