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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恩静静听着,一手将李熙环在怀里,半晌才说:“……这才发现,小殿下原来都长这么高了,都快与我一样高了,只差一丁点。”
李熙只是随意笑笑,摇头说:“我长到这么高就顶天了,我小时候吃了太多药,能把身体养成今天这样,已经很不易。”
顿了顿,又再转身面对着裴怀恩,明朗的扬起眉来。
“厂公,我听舅舅说,古时有种形似凤凰,却生重睛的神鸟。这种鸟有鸡的头部、鸳鸯的翅膀和鹭鸶的脚,羽毛鲜亮,还有四颗眼珠,是可以驱邪渡厄的祥瑞。”
“厂公,老师说你自小便很敬重他,也很敬重你父亲,是么?”李熙往前踏近一步,贴在裴怀恩的耳边,轻声说,“厂公,让我为你改图吧,我会做这个。眼下冬天过了,梅花儿就也该落了,惟愿你今后余生,如浴火重明,自此涅槃,搏逐恶兽,而非违背幼时心愿,反令自己成了那恶兽,你——其实并不甘心吧。”
裴怀恩瞳孔微缩,竟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鸦雀无声。
良久,裴怀恩攥紧了拳,后又松开,是真忘了自己来时想问什么了,只管皱眉说:“这是谁教你的?阁老么?”
李熙听罢就摇头,连声叹息道:“没人教我。还有谁能教我?难道你背后那梅花儿,还给老师看过吗?厂公,我是真心盼你好,你该看清楚。”
裴怀恩屏息立在原地,脸色顷刻之间变了又变,将两腮咬的梆硬,眉间极阴鸷。
然后倏地就笑了,就这么没来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怀恩这笑可好看,一双眼弯弯的,浪荡又明媚。李熙进京这么久,看裴怀恩笑了这么多回,都没这回笑的好看,一时竟看得有些愣。
下一刻,李熙惊觉自个双脚离地,已被裴怀恩抱到了榻上。
几样小玩意在眼前一字排开,裴怀恩把刺针塞进李熙手里,柔声哄他说:“来——改吧,现在就改,即是小殿下费心为我准备的,又何必等到晚上?咱们现在就开始改吧。”
顿了顿,面上笑意更甚。
“但要是改丑了,可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第089章浴火
满背的重明,这样大的改图面积,寻常人恐怕会受不住疼,要分几次来做。可裴怀恩和旁人不一样,非让李熙对他一气呵成,改不完就不许走出这个屋,为此甚至还替李熙在锦衣卫告了假。
好在玄鹄最近总和孟青山还有吴宸混一块,想是又忍不住要当兵,早就不做暗卫了,还说让李熙出了事就去外头传信,他一定很快赶到。至于无事时就在院里那颗老柳树上系条蓝缎子,他每天不定什么时候回来看一眼,只要是见着蓝缎子,就不进来了。
什么都准备好了,李熙就这么和裴怀恩厮混在床上,一连改了三天,期间两个人除去用饭喝水,都没再下地。
直到第三天入夜时,外头淅淅沥沥的落了场春雨。轻罗软帐间,李熙衣襟大敞,低着头跨坐在裴怀恩腰间,用沾了墨的刺针,仔仔细细描绘这只重明鸟尾巴上的最后一根羽毛。
这是一场极其漫长的折磨。月黑风高夜,针尖一下下的斜着刺进皮肤,李熙俯身下来,把裴怀恩背上渗出来的殷红血珠慢慢舔干净,然后如此反复。
裴怀恩闷不吭声地趴伏着,上身完全赤裸,面上看不出有多疼,额角却已挂满了汗。一片寂静中,他随意地把手往后伸,徐徐摩挲着李熙裸在外面的左腿。
“不必……不必这么小心翼翼。”裴怀恩烦躁地拧眉,回头说,“我死不了。”
李熙就放下刺针,凑过来和他碰了碰鼻尖,哄他说:“知道你不怕疼,但总得把它改漂亮了。”
裴怀恩听罢暗骂了声,稍稍偏过点头,伸手扣住李熙的后脑勺,压着他来吻。
先是使劲咬了一口,再是细细碎碎的轻啄。待这两个人纠缠到忘情时,李熙就也顺势从裴怀恩身上撤下来,任由裴怀恩把他压到身下。
“裴怀恩。”李熙扭开脸躲他,很无奈地说,“你怎么总打断我?你这样,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完?”
裴怀恩不理他,只管把手撑在他耳边,又低下头来吻他。
痒痒的。
李熙被裴怀恩弄得忍不住笑,出声说:“你再往下一点儿,别在脖子上,否则穿了衣裳也能看见,再叫别人把闲话传出去了。”
话音未落,裴怀恩就真的往下,可却更加使劲掐住李熙的腰,只把那块白嫩皮肉掐出一片青红的印子来。
“李熙,我有时可真想不通。”裴怀恩咬牙隐忍,不无嫉妒地自言自语着,“我在想,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就连我也开始有点喜欢你。”
像陷进欲望漩涡里的野兽,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说话间,裴怀恩弓着背,两片漂亮的蝴蝶骨随着他喘息上下起伏,仿如重明振翅。
从始至终,李熙就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并没急着回答。是在过了好半天之后,他才伸手勾住裴怀恩的颈,摸到裴怀恩背后尚且还红肿着的浴火重明图,轻轻摇了摇头。
“从前哪有人喜欢我。”李熙随口说,“当年住在大沧的时候,舅舅和舅母都死了,留我囫囵个活在这世上。我那时就想,大约所有人都不想要我了,阿兄不要我了,母妃不要我了,父皇不要我了,整个长澹都不要我了,我活着,却好像是死了。可我、可我又不敢真的去死……因为我舍不下,我怕我死了之后,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不管是已经遇着的,还是没来得及遇着的,就都和我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