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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前两天却忽然想明白了,我想我是输在了太过自信,错以为是自己在暗,你在明,然而实则却是……却是你们在暗,我在明。”
李恕说到这里,抬眼直勾勾地盯死了李熙,刻意把“你们”二字咬得极重。
“六皇弟。”李恕说,“你从前与那裴怀恩好,根本就不是被迫,你们其实都是些一丘之貉,平日见面装着不合,背地里却联起手来,把我当傻子耍,也把父皇当傻子耍。”
“……”
话音刚落,李熙微微皱眉,刚软下去的心又提起来,有点闹不清李恕为什么会忽然提这个。
这虽然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却不适合在今天,更不适合在这里提出来,这太愚蠢了。
“五皇兄,听你这意思,你是一定要与我作对。”李熙沉吟片刻,一手攥拳撑在额侧,手肘压着车窗前的木架,轻声说,“你从前不动我,只是因为不知道我也想争那位子,可你现在知道了,往后就也会像对付老二和老三那样对付我了,是么?”
李恕怔住一瞬,忙摇头说:“当然、当然不会,我早说了拿你当兄弟,想一直做你的兄长。”
顿了顿,眼睛又眯起来,试探着反问道:
“只是六皇弟,那位子到底有什么好,你……你是一定要争它,一定要与我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么?你说我会对付你,可你之前难道就没算计过我么?你就不能放过顺娘娘这回么?顺娘娘若去了,大皇兄……大皇兄和我都会很伤心。”
李熙神色不明,抓着帘子静默很久。
“……我当然要争,我不会放弃的,就像你一样,你不也还没放弃么,直到此刻,你也从没和我说过你会放弃。”半晌,李熙忽然一字一顿地说,“再者我曾答应过老师,我说我一定要坐到那个位子上去,终其一生,做洗涤这世间污垢的水。并且……并且今天这案子,就是我要洗干净的第一件事,我要洗干净那些压在忠臣良将身上的诽谤中伤,令他们在九泉之下,能得安息。”
顿了顿,不顾李恕劝说,执意把帘子放下来。
有些乏了,不想再谈了,还是裴怀恩说得对,这事谈不通,谈了也是白费口舌。
“但是五皇兄,我向你保证,我猜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救顺妃,但是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你可以在心里恨死了我。”李熙端坐车中闭了闭眼,说,“你从前待我的好,我记得,你从前算计我的,我也记得,我向你保证,我虽然想要那位子,可是只要你不再插手今天这件事,日后也不再与我作对,只要是……只要是你先放弃了,我就一定也会像你从前给我留生路那样,给你和大皇兄留生路,保你们平安富贵,否则——否则我们就新仇旧恨一块算吧,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第096章朝会
时辰到了,李熙没有再等李恕,他提着袍角从马车上下来,头也不回地进宫去了。
李熙身后,李恕胸膛几经起伏,目不转睛盯住李熙决绝的背影,盯了好一会,面上愈来愈冷,再也不见方才的焦急。
阿兰连忙走过来扶着李恕,低声问他:“小皇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我们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么?”
李恕侧首沉吟,一双眸子漆黑如渊,深不见底。
“还能怎么办?阿兰,你知道的,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他求饶的,我是因为看重他,因为觉着有个弟弟很好玩,看在他与我一样身如浮萍的份上,才对他好言相劝。”李恕没什么表情地说,“哼,不识抬举的东西,一定要逼我和他彻底翻脸才甘心。”
阿兰将头垂得更低些,摇头说:“可是小皇爷,为今之计,您最好还是去说服六殿下,否则就算让我按您说的去做,就算我们最后胜了,料想淮王殿下那边也……也是不好交代的。”
李恕忽然有些恼,一把甩开阿兰的搀扶。
“阿兰,你说这话是何意?大皇兄那边,我自会想法子去应对,不会叫他发觉的。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做这许多,有哪桩哪件不是为了大皇兄?”
阿兰不着痕迹地攥了下拳,皱眉说:“但顺娘娘毕竟是淮王殿下的生母,我们还是、还是别……”
李恕冷眼瞧他,出言打断他说:“怎么,这时倒心疼起你的旧主子,不想让我动她了,是么?可是阿兰,你要记住谁才是你的真主子,又是谁把你从无边的痛苦中救出。”
此言一出,阿兰顿时封住了嘴。
只因他们南月人擅蛊,而阿兰作为南月王族的死士,体内曾被顺妃种过一种极其可怕的蛊虫。
这种蛊虫不会真的伤害到阿兰,却能令阿兰在违背顺妃的命令时,周身疼痛犹如火烧,煎熬的生不如死。
“阿兰,你都忘记了,当年顺娘娘派你来我身边监视我,我不仅没有同你计较,反而还想方设法为你驱除了身上的蛊虫。”李恕侧身说,“你还记得么,那蛊虫原本无法离开活人的身体,若是强行剥离,不到片刻便会死亡,届时若被顺娘娘手中的母蛊发觉,你仍难逃一死。”
李恕说的是实话,阿兰忆起往事,心中感激,不由真心实意地对李恕躬身道:“属下记得,当时您发现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蛊虫,不能用普通人代替属下,索性就将那蛊引到了您自己身上去,以自身血肉饲养它,令它如常活着,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顺妃娘娘。”
李恕点了点头,眼睛依旧望着宫门的方向,半晌才说:“……这就是了,我替你剪断了顺娘娘手中的线,你该效忠我。再说这次本就是顺娘娘的错,谁让她防着我,出了事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没有半点准备,所以……所以无论我今天要怎么对她,都是她应得的,她该甘之如饴,因为我与她的目标是一样的,尽管她不信我,但我真的和她一样在意大皇兄,甚至比她还更在意些。”